关于可以的诗词

  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清凉胚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蜒狭长,中有清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南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   康熙时,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构堂皇,缭垣牖,树之荻千章,桂千畦,都人游者,翕然盛一时,号曰随园。因其姓也。后三十年,余宰江宁,园倾且颓弛,其室为酒肆,舆台嚾呶,禽鸟厌之不肯妪伏,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余恻然而悲,问其值,曰三百金,购以月俸。茨墙剪园,易檐改途。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流,为之舟;随其地之隆中而欹侧也,为缀峰岫;随其蓊郁而旷也,为设宧窔。或扶而起之,或挤而止之,皆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而莫之夭阏者,故仍名曰随园,同其音,易其义。   落成叹曰:“使吾官于此,则月一至焉;使吾居于此,则日日至焉。二者不可得兼,舍官而取园者也。”遂乞病,率弟香亭、甥湄君移书史居随园。闻之苏子曰:“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然则余之仕与不仕,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亦随之而已。夫两物之能相易者,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余竟以一官易此园,园之奇,可以见矣。   己巳三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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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仙尽饮不满勺,平生愿求酒方略。空山松桂不使间,必使捐糜效斟酌。自言坐客有酣适,已虽独醒同醉乐。是心可以付调元,叹息乡来湖海著。迩来继有孙夫子,文高饮少俱苏若。如何喜酿又相似,叔敖典型乱今昨。谈间快说酒中病,鏖战如遇将军霍。至其妙处殆神授,后稷揪种神农药。各篘近撇不老泉,石室兰溪望风却。我时篮舆适过之,静扫玉亭供偃薄。呼童洗觞置我前,谓我多寡随人各。讵须珠玉始修容,濡唇顿尔忘谐谑。我云此乃酒御史,径取橄榄充咀嚼。庶几正味两相类,祛我沉痾屏无作。我家是邦陋随俗,白酒酿来才宿诺。彼人固肯号茅柴,此意岂复知京洛。阿连闻道愈于我,换米急抛居上屩。不劳火齐挠妻孥,要与论功上麟阁。只今旬月计已熟,沾溉况自有夙约。醉乡道路久生梗,愁城疆界思开拓。便须健步速持似,预恐肴核穷搜索。梅公不与俗子对,我亦竹门无锁钥。但判醉倒更微吟,万事休休还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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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谈天衍有言,九州之大惟一州,无论青冀并营幽。我其放言学邹子,将子听之无我尤。我骑一纸白驴子,趷梯趷塔走上南山头。万里以意行,一息不暂留。谽谺到空洞,且作秉烛游。呼来混沌老蝙蝠,尔作精怪我则不。从教激风怒窍拔木折石,一去旬有五日而后返,但是有户则可由。积苏累块虽云巧,达观只与蚁壤侔。我有五云车,驾以六苍虬。日月行已揭,无人触虚舟。何曾见尔悬旌鸣佩朗装欲飞动,玉柱校立直以修。大挠甲子有穷尽,尔乃禄命难考求。皇天大地仅若一鸡子,金乌玉兔衔得晓夜作箭浮。我不知尔许事,政觉两耳风飂飂。托死不复生,一死可作道者流。况乃汉时五斗米师星河耿双眸,石坛一坐一千岁,坐视生灭水上沤。水上沤,且罢休。休无休于无作,乐无乐于无忧。仙人与世人,寿夭如相酬。清清爰静爰自正,此举独步不可俦。信是神仙足官府,蜂房户牖封君侯。我偶作此言,不比亦不周。为何孙卿子,谓我阮与刘。为我谢孙子,我才愧尔天一陬。不如且饮酒,耳热徒歌讴,可以销遣绵绵不断万古之悲愁。悲愁销遣几时尽,万古之后重有万古来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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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有田不归种,大瓠濩落无所用。遂令沉沉走长江,万里艰危忆君共。尝疑公佩延平剑,引得九渊龙子閧。雁汊渡头鏖北风,真是脱身人鮓瓮。当时意气杯溟渤,笑杀篙师穷欲恸。千金之子不垂堂,默坐沉思还自痛。归来结屋万山中,手植桃花欲成洞。敲门者谁吾故人,色笔荧荧如彩凤。连宵剧谈山月落,一浣胸中尘土空。忻然共驾赴幽期,满路薰风入吟讽。万村孤馆明且洁,浴罢桃笙玉壶冻。神君谒帝愁昼热,夜半骑{左马右京}不施鞚。偷決银河灌火轮,玄化阴机神簸弄。小溪如线不自容,更奈乱流趋者众。划尔掀波似转雷,居然入室如流汞。须臾便恐化桑田,咫尺还忧没茅栋。绝怜榻上闹蛙黾,安得天边明螮蝀。午楼欹枕听涛声,唤醒六年淮海梦。青山淡淡坐神驰,白鹭悠悠空目送。明朝水退得新晴,两鸟故应天所纵。乃知处险自有道,一静可以该百动。横石断桥沙迳曲,苍藤翠木烟霏重。小车穿壁我徐行,瘦蹇涉流君自控。狂游满眼惊俗辈,疲役回头惭仆从。倩谁写作山行图,持似衡湖作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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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琅琊台,台下生菌簵。照车十二乘,光彩不足谕。既当少微星,复隐高山雾。金丘华阳下,仙伯养晦处。茅茨对三峰,梧桐开一路。神溪绕皋陆,樵牧自成趣。时登青冥游,若从天江度。墟里献薇蕨,群公致衣缕。深沉复清净,偃仰视太素。猛兽识宾仆,赪霞知早暮。峨峨云龙开,忽有方伯遇。达人无不可,壮志且驰骛。融泄长鸡鸣,縯纷大鹏翥。赤墀高崱屴,一见如三顾。礼服正邦祀,刑冠肃王度。三辰明昭代,光启玄元祚。章台收杞梓,太液满鹓鹭。丰泽耀纯仁,八方晏黔庶。沉沉阊阖起,殷殷蓬莱曙。旌戟俨成行,鸡人传发煦。翔翼一如鹗,百辟莫不惧。清庙奉烝尝,灵山扈銮辂。天街时蹴踘,直指宴梐枑。四月纯阳初,雷雨始奋豫,逆星孛皇极,鈇锧静天步。酆镐舒曜灵,干戈藏武库。析ds增广运,直道有好恶。回迹清宪台,传骑东南去。列城异畴昔,近饯寡徒御。缠绵西关道,婉娈新丰树。伊洛不敢息,淮河任沿溯。乡亭茱萸津,先后非疏附。炎时方怵惕,有若践霜露。惆怅长岑长,寂寞梁王傅。纷吾家延州,结友在童孺。岑阳沐天德,邦邑持民务。踯躅望朝阴,如何复沦误。牙旷三千里,击辕非所慕。秋涛联沧溟,舟楫凑北固。江汜日绵眇,朝夕空寐寤。中洞松栝新,东皋阡陌故。馀辉方焜耀,可以欢邑聚。南华在濠上,谁辩魏王瓠。登陟芙蓉楼,为我时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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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武夷兮第一山溪,升真有洞兮大王天柱交相齐。不知何年中秋兮玉帝赐宴会曾孙,幔亭结云霞兮彩桥跨虹霓。欲访仙迹兮搜剔地灵,遡洄乘舟兮陟险杖藜。身轻欲生羽翰兮们烟萝而蹑天梯,下视人境杳邈兮但见乱峰参错相高低。龙洞通天池兮岩鹤舞双翎,铁骨藏玉匣兮玉蜕和香泥。月浸观音石兮恍有金身现普陀,风号玉女峰兮疑是湘江虞妃啼。仙馆学堂兮闻书声,丹炉茶灶兮晓烟迷。船架半壑兮使星会泛河汉归,机留古洞兮天孙去作牵牛妻。棋盘开岩石兮钓台瞰晴川,岩有虎啸兮窠有金鸡栖。狮子伏岩兮耀日气犹鲜,仙羊化石兮眠云青草萋。大小藏蕴灵兮下有龙湫水泠泠,一线天通九有兮旁有风洞凉凄凄。翰墨罗列兮因之生兴,廪石高貯兮可以忘饥。红尘迥绝兮山中发兰桂,神仙何许兮云间闻犬鸡。茶洞幽窅兮悬崖飞瀑布,桃源深邃兮沿流得径蹊。有人卜居大隐屏兮学宗周孔事盐虀,但见此心止止兮炼成大药服刀圭。武夷君去后兮有十三仙之同时,代不乏人之兮仙阶陆续跻。或尸解兮只履归去,或飞升兮铁笛长嘶。以今视昔兮吴李可接踵,不须怀古兮感慨而怆悽。作诗勉同志兮欲倩仙掌摩丹崖,我醉挥椽笔兮大书特书而留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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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古来五关虎豹守,入仕艰难无不有。兴能一札秋槐黄,芒鞋布裙天下走。攀援龙鳞万万手,咳唾骊珠万万口。蓬莱无路弱水隔,七上十上空白首。邂逅登名岂不偶,选坑沉沦十八九。光范三书徒尔忙,子公一纸焉所取。书生身体纵著翅,飞声未办廷臣右。还知气至天地春,花者必花柳必柳。中庸末章八引诗,三诗首言士所为。衣锦尚絅潜虽伏,屋漏不高天听卑。至隐至微至显见,鬼神森列何中欺。斗间有气射古剑,石上无根生瑞芝。快雨乍晴虹霓起,蛰虫欲振雷霆驰。静中根本动中发,暗处精神明处知。禊帖昔秘永禅师,不过纸上王羲之。御史萧翼百计取,公等乃有胸中奇。胸中奇者五色笔,可以补天可活国。宗彝作绘袞作火,可但能书梵王译。此之所宝玉非石,求而不藏卞和泣。良贾韫匵什其袭,藏而不求价倍百。公等翰墨今第一,谁云识字不得力。借径文艺以致身,勋名政要无心得。九万里迅扶摇风,今日朝廷贞观同。联翩房杜肩王魏,试人常何草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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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子生 通:性)  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草木畴生,禽兽群焉,物各从其类也。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众鸟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故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鼫鼠五技而穷。《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故君子结于一也。  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故声无小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为善不积邪?安有不闻者乎?  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故学数有终,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为之,人也;舍 之,禽兽也。故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 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 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学莫便乎近其人。  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礼,安特将学杂识志,顺诗书而已耳。则末世穷年,不免为陋儒而已。将原先王,本仁义,则礼正其经纬蹊径也。若挈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也。不道礼宪,以诗书为之,譬之犹以指测河也,以戈舂黍也,以锥餐壶也,不可以得之矣。故隆礼,虽未明,法士也;不隆礼,虽察辩,散儒也。  问楛者,勿告也;告楛者,勿问也;说楛者,勿听也。有争气者,勿与辩也。故必由其道至,然后接之;非其道则避之。故礼恭,而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而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而后可与言道之致。故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与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瞽。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顺其身。诗曰:“彼交匪纾,天子所予。”此之谓也。  百发失一,不足谓善射;千里蹞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涂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纣盗跖也;全之尽之,然后学者也。  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以持养之。使目非是无欲见也,使耳非是无欲闻也,使口非是无欲言也,使心非是无欲虑也。及至其致好之也,目好之五色,耳好之五声,口好之五味,心利之有天下。是故权利不能倾也,群众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荡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应。能定能应,夫是之谓成人。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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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pù),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子生 通:性)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草木畴生,禽兽群焉,物各从其类也。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众鸟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故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鼫鼠五技而穷。《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故君子结于一也。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故声无小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为善不积邪?安有不闻者乎?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故学数有终,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为之,人也;舍 之,禽兽也。故书者,政事之纪也;诗者,中声之所止也;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 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 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 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学莫便乎近其人。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礼,安特将学杂识志,顺诗书而已耳。则末世穷年,不免为陋儒而已。将原先王,本仁义,则礼正其经纬蹊径也。若挈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也。不道礼宪,以诗书为之,譬之犹以指测河也,以戈舂黍也,以锥餐壶也,不可以得之矣。故隆礼,虽未明,法士也;不隆礼,虽察辩,散儒也。问楛者,勿告也;告楛者,勿问也;说楛者,勿听也。有争气者,勿与辩也。故必由其道至,然后接之;非其道则避之。故礼恭,而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而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而后可与言道之致。故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与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瞽。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顺其身。诗曰:“匪交匪舒,天子所予。”此之谓也。百发失一,不足谓善射;千里蹞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涂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纣盗跖也;全之尽之,然后学者也。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以持养之。使目非是无欲见也,使耳非是无欲闻也,使口非是无欲言也,使心非是无欲虑也。及至其致好之也,目好之五色,耳好之五声,口好之五味,心利之有天下。是故权利不能倾也,群众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荡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应。能定能应,夫是之谓成人。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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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闻董生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子,大夫雍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壶遂曰:“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隆,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汉兴以来,至明天子,获符瑞,封禅,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译款塞,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且余尝掌其官,废明圣盛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谬矣。”  于是论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幽于缧绁。乃喟然而叹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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