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立功业的诗词

郑公山面粟黄,袖中隐隐露谏章。致君尧舜肩禹汤,太宗一镜今不亡。谪仙翩然来帝乡,淋漓龙巾倚御床。斗酒百篇锦绣肠,光焰至今万丈长。汾阳沈雄异姓王,中兴功业冠有唐。人臣始终寿且昌,深山大泽龙蛇藏。咸宁气貌惨不扬,杀气凛凛横天狼。回天再造忠且强,功名端不让汾阳。太师鲁公日角方,挺特不挠百鍊钢。端笏正朝貌堂堂,卢杞蓝面不敢望。昌黎高冠何昂昂,泰山北斗元气傍。天衢摇曳云锦裳,斥去老佛擅文章。乐天翛然世相忘,江水荡漾江花香。不作房杜庸何伤,歌诗直与日月光。奇章重厚国栋梁,乱来粗能纪纲。太平无象称小康,不计党祸深膏肓。崔相忧国眉两厖,区别流品何太忙。天子闭目犹自防,曹节侯览不可量。司空表圣宜贤良,清癯不欲游岩廊。诗外有味谁肯尝?寡鹤飞去高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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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之北几千古兮,崷岚层嶂数百叠,岿然横枕乎浙江。历潜岳石磴绵延而上,是为山桥之绝景兮,惊霆喷雪终岁声击撞。风柔日暖花气发,綦屦杖策而一游兮,跻攀分寸猎荦确,如蹑太虚之浑庞。峭壁之万仞兮,著亭对峙窥谽谾。云中泉石更磊磊,玉虹步步鸣淙淙。清风满峡振衣袂,清湍修竹飞斜矼。目极千里倚层槛,烟光晻暧兮,楼台城叠隐隐呈纷{左口右庞}。上有阳精阳魄走飞毂,下有蜷松偃柏骖旌{旗其换童}。安期棋局在何处,时有平空特起云车双。洞阳有馆足高卧,神融气一澄世庞。参横斗转万籁寂,夜夜山鬼窥灯缸。羡君胸中隘宇宙,通明疏畅开八窗。手闢书堂揽奇秀,芳声闻帝所锡奎画昭回五色琱贞玒。涵蓄平生霖雨志,不应怀宝迷其邦。羞芝餱菊我辈事,春猿秋鹤心空降。诚欲遂公赤松黄石约,更书旗常功业垂朱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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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懮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之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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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中篇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下篇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脩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王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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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中篇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今秦二世,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下篇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脩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王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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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行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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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谪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陈胜曰:“天下苦秦久矣。吾闻二世少子也,不当,当者乃公子扶苏。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也。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天下唱,宜多应者。”吴广以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吴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者。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尉果笞广。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陈胜佐之,并杀两尉。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nìng有种乎!”徒属皆曰:“敬受命。”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从民欲也。袒右,称大楚。为坛而盟,祭以尉首。陈胜自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收而攻蕲qí。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弗胜,守丞死,乃入据陈。数日,号令召三老﹑豪杰与皆来会计事。三老﹑豪杰皆曰:“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楚国之社稷jì,功宜为王。”陈涉乃为王,号为张楚。当此时,诸郡县苦秦吏者,皆刑其长吏,杀之以应陈涉。乃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令陈人武臣、张耳、陈馀徇赵地,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葛婴至东城,襄强为楚王。婴后闻陈王已,因杀襄强,还报。至陈,陈王诛杀葛婴。陈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吴广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吴叔弗能下。陈王征国之豪杰与计,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周文,陈之贤人也,尝为项燕军视日,事春申君,自言习兵,陈王与之将军印,西击秦。行收兵至关,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秦令少府章邯免郦山徒﹑人奴产子生,悉发以击楚大军,尽败之。周文败,走出关,止次曹阳二三月。章邯追败之,复走次渑池十余日。章邯击,大破之。周文自刭,军遂不战。  武臣到邯郸,自为赵王,陈馀为大将军,张耳、召骚为左右丞相。陈王怒,捕系武臣等家室,欲诛之。柱国曰:“秦未亡而诛赵王将相家属,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之。”陈王乃遣使者贺赵,而徙系武臣等家属宫中,而封耳子张敖为成都君,趣赵兵,亟入关。赵王将相相与谋曰:“王王赵,非楚意也。楚已诛秦,必加兵於赵。计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广也。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不敢制赵。若楚不胜秦,必重赵。赵乘秦之弊,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韩广将兵北徇燕地。  燕故贵人豪杰谓韩广曰:“楚已王,赵又已王。燕虽小,亦万乘之国也,原将军为燕王。”韩广曰:“广母在赵,不可。”燕人曰:“赵方西忧秦,南忧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彊,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赵独安敢害将军之家!”韩广以为然,乃自为燕王。居数月,赵奉燕王母及家属归之燕。  当此之时,诸将之徇地者,不可胜数。周市北徇地至狄,狄人田儋杀狄令,自为齐王,以齐反击周市。市军散,还至魏地,欲魏后故宁陵君咎为魏王。时咎在陈王所,不得之魏。魏地已定,欲相与周市为魏王,周市不肯。使者五反,陈王乃宁陵君咎为魏王,遣之国。周市卒为相。  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周章军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围荥阳城弗能下,秦军至,必大败。不如少遗兵,足以守荥阳,悉精兵迎秦军。今假王骄,不知兵权,不可与计,非诛之,事恐败。”因相与矫王令以诛吴叔,献其首于陈王。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城,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与战,田臧死,军破。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破之,李归等死。  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章邯别将击破之,邓说军散走陈。铚人伍徐将兵居许,章邯击破之,伍徐军皆散走陈。陈王诛邓说。  陈王初时,陵人秦嘉﹑铚人董譄﹑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将兵围东海守庆于郯。陈王闻,乃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军。秦嘉不受命,嘉自为大司马,恶属武平君。告军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听!”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章邯已破伍徐,击陈,柱国房君死。章邯又进兵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军破,张贺死。  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以降秦。陈胜葬砀,谥曰隐王。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仓头军,起新阳,攻陈下之,杀庄贾,复以陈为楚。  初,陈王至陈,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留已徇南阳,闻陈王死,南阳复为秦。宋留不能入武关,乃东至新蔡,遇秦军,宋留以军降秦。秦传留至咸阳,车裂留以徇。  秦嘉等闻陈王军破出走,乃景驹为楚王,引兵之方与,欲击秦军定陶下。使公孙庆使齐王,欲与并力俱进。齐王曰:“闻陈王战败,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请而王!”公孙庆曰:“齐不请楚而王,楚何故请齐而王!且楚首事,当令于天下。”田儋诛杀公孙庆。  秦左右校复攻陈,下之。吕将军走,收兵复聚。鄱盗当阳君黥布之兵相收,复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复以陈为楚。会项梁怀王孙心为楚王。  陈胜王凡六月。已为王,王陈。其故人尝与佣耕者闻之,之陈,扣宫门曰:“吾欲见涉。”宫门令欲缚之。自辩数,乃置,不肯为通。陈王出,遮道而呼涉。陈王闻之,乃召见,载与俱归。入宫,见殿屋帷帐,客曰:“夥颐!涉之为王沉沉者!”楚人谓多为伙,故天下传之,夥涉为王,由陈涉始。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陈王斩之。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陈王以朱房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主司群臣。诸将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系而罪之,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治之。陈王信用之。诸将以其故不亲附,此其所以败也。  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高祖时为陈涉置守頉三十家砀,至今血食。  褚先生曰:地形险阻,所以为固也;兵革刑法,所以为治也。犹未足恃也。夫先王以仁义为本,而以固塞文法为枝叶,岂不然哉!吾闻贾生之称曰:  “秦孝公据肴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以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飘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驽,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 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倔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而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肴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不铦于钩戟长铩也;适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肴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索隐述赞】天下匈匈,海内乏主,掎鹿争捷,瞻乌爰处。陈胜首事,厥号张楚。鬼怪是凭,鸿鹄自许。葛婴东下,周文西拒。始亲朱房,又任胡武。伙颐见杀,腹心不与。庄贾何人,反噬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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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冲末扮随何上,诗云)君王何事薄儒臣,博带褒衣懒进身,一自郦生烹杀后,汉家游说更无人。小官姓随名何,投事汉王麾下,封为典谒之职。俺汉王自亭长出身,起兵丰沛,只重武士,不贵文臣。每每看见儒生,便取其儒冠掷地,溺尿其中,軏骂不已。以此小官随从数年,官不过典谒,粟不过一囊,甚不得意。但是他生得隆准龙颜,豁达大度,所居之处,常有五色祥云,笼罩于上。小官想来,这个是帝王气象,只得隐忍,权留麾下,替他掌百官之朝参,通各国之使命。以外,运筹设计,让之张良,点将出师,属之韩信,皆与小官无涉。待得破楚之后,附功名,共成帝业,此时图个封拜,未为不可。今日汉王升帐,召集群臣议事,须索在此伺候者。(外扮汉王引卒子上,随何做见科,云)臣随何见。(汉王云)且一壁有者。(诗云)纷纷逐鹿竞称雄,短剑亲提出沛中。五国诸侯俱听命,一时无奈楚重瞳。孤家姓刘名邦宇季,沛人也。自秦始皇死后,诸侯共起亡秦。其时孤家与项羽并事楚怀王。怀王封孤家为沛公,项羽为鲁公,各引人马三万,同诸侯入关。怀王约道,先入关者王之,却是孤家先破关中,本等该王其地,争奈项羽自恃重瞳,有举鼎拔山之勇,佯尊怀王为义帝自号西楚霸王,改封五国之后,皆王恶地,将孤家徙为汉王,建都南郑。未几项王使英布阴杀义帝于郴,五国诸侯,一时同叛。孤家用韩信之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定三秦,劫取五国,以彭越之众,袭破彭城,自谓项王不日灭矣。谁想项王先发一枝军马,使大将龙且,当住彭越;亲自邀击孤家于灵壁之东,被他杀得人亡马倒,睢水为之不流。幸得大风走石飞砂,对面不能相睹,孤家遂得逃脱。即今重收败卒,屯驻荥阳,军声复振。只是五国诸侯见孤家败后,又去归顺项王,怎生是好?且待群臣到来,将这破楚之策,仔细计议者。(外扮张良、曹参,净扮周勃、樊哙上,云)贫道张良,韩国人也。这一位是曹参,这一位是周勃,这一位是樊哙,皆沛县人,现为汉王大将。今早主公升帐,辕门大开,我每须索进见波。(樊哙云)军师请先。(随何做报科)(众做相见科)(汉王云)孤家与项王夹著广武而军,自揣诸将皆非其敌,不知军师有何妙策,能击破项王,重收五国,取天下乎?(张良云)据贫道算来,齐王田广本项王所恶,他虽一时归顺项王,到底终不和好。只消遣彭越抄袭楚军粮道,项王必亲击之。既胜彭越,则必引兵攻齐。虽以项王之威,非数十日不能往返。那项王手下有一英布,其勇力颇类项王,他领著四十万精兵,屯于九江。恰才灵壁之战,项王遣使征布,会布与龙且有隙,称病不赴。若得能言巧辩之士,说他归降,纵项王驰还,我有韩信拒之于前,彭越邀之于后,大王亲帅英布,直攻其中,破项王必矣。(汉王云)军师之策甚善。但孤家闻得项王之兵,能以少击众者,专恃有英布为之羽翼也。他今护兵四十万,屯扎九江,必为项王亲信,恐非一口片舌可以说其归降。不若移韩信之兵击之,何如?(樊哙云)何消遣的韩信?只要大王借与俺樊哙八十万军马,包取活拿英布来也。(曹参云)此时那里讨这许多军马与你?(樊哙云)这英布手脚好生来得,若不是两个拿他一个,可不倒被他拿了我去。(随何云)臣与英布同乡,又是少年八拜至交的兄弟,愿得二十人随臣,往使九江,必能使英布举兵归汉,不负大王之命。(汉王做取随何冠投地科,云)竖儒妄言。你在孤家帐下,貌不能惊人,才不能出众,已经数年,无所知名。今欲以二十人使九江,说英布,此何异持苍蝇而钓巨鳌,曾足供其一啜乎?(随何云)何大王见不早也?当大王传檄攻项王时,亲委韩信重兵三十万众,又使张耳佐之,半年之间,仅举赵五十余城。郦生掉三寸之古,不劳一旅之师,数日间说下齐七十余城,能使其不做堤备,是以韩信得袭破历下军。由此观之,儒生亦何负于汉哉?臣随何虽不才,实不在郦生之下。若不能说得英布归汉,臣请就烹。(张良云)随何既出大言,料此一去必不辱命,愿主公勿疑。(汉王云)既如此,曹参你去军中精选二十个即溜军士。跟随何出使九江去者。(曹参云)理会得。(樊哙云)随何,你这一去若不得成功,等我来帮你,将那黥面的囚徒失领毛一把拿他见大王也。(随何做辞出科,云)二十名军士听令,奉大王的命,跟随我往九江去走一遭。(诗云)说英布举兵归汉,绝胜他捐金反问。必不似郦生卖齐,被油锅烹来稀烂。(下)(汉王云)随何去了也。孤家一壁厢暗遣彭越,邀截楚军粮道,一壁厢整搠军马,屯守荥阳之南,与项王相拒去来。(次同下)(正末扮英布引卒子上,云)某姓英名布,祖贯寿州六安县人氏。少时遇一相士,说咱当刑而王。年至二十,犯法遭黥,人皆叫咱做黥布者是也。秦始皇之末,本郡曾著咱送囚徒数千人到骊山做工,中途阻雨,不能前赴,律法后期者当斩。咱遂释放其缚,纵令亡去。那数千人见咱英勇,皆推咱为主,举兵谋反。后遇项王军于钜鹿之下,以兵属之。共击秦军,斩王离掳赵歇,降章邯,皆咱力也。项王为此亲信咱家,封为当阳君之职。授以精兵四十万众,屯扎九江。近来汉王刘季劫五诸侯兵,袭破彭城,与项王大战灵壁之东。项王遣使征咱家的军马,共击汉军。你道咱家为何托病不去?只因为楚将龙且,心怀嫉妒,屡屡在项王根前谮咱有反叛之意。虽则项王不信,然也不能无疑于咱,累次差使命来到咱这里窥探动静。因此咱与龙且两个有隙,势不并存,未几打听的项王击破汉兵,将他四十六万人马都皆杀死睢水之上,睢水尽赤。咱想项王喑哑叱咤,有千人自废之威,那一个刘季怎做的敌手也呵!(唱)【仙吕】【点绛唇】楚将极多,汉军微末,真轻可。战不到十合,早已在睢水边厢破。【昆江龙】今番且过,这回休再动干戈。(带云)咱项王呵。(唱)凭着咱范增英布,怕甚么韩信萧何!自待要独分儿兴隆起楚社稷,那里肯劈半儿停分做汉山河。常则是威风抖擞,断不把锐气消磨。拚的个当场赌命,怎容他遣使求和。(丑扮探马上)(卒做报科云)喏,报元帅得知,有探马报军情到来也。(正末唱)咱则见扑腾腾这探马儿闯入旗门左,不由咱嗔容忿忿。(做拍案科,云)兀那探子,有甚的紧急军情,与咱报来。(探子云)有汉王遣一使臣,唤做随何,带领二十骑人马,特来迎报元帅,敬此报知。(正末唱)都付与冷笑的这呵呵。(云)那随和是汉家的臣子,咱这里是楚家的军寨,他为甚么事要来迎接咱?那厮好大胆也。(唱)【油葫芦】那厮把三岁孩童小觑我,便这等敢恁么,难道他不寻思到此怎收罗?恰便似寒森森剑戟峰头卧,恰便似明颺颺斧钺丛中过。他可也忒不和,他可也忒放泼。恰便似一个飞蛾儿急颺颺来投火,这的是他自搅下一头。【天下乐】怎不教我登时杀坏他,便教我做活佛,活佛蹉怎定夺。(做沉吟科,云)哦,咱知道他来意了也。(唱)咱将他来意儿早识破,他道是逞不尽口内词,却教咱案不住心上火。(带云)令人,一壁厢准备刀斧伺候者。(卒云)理会的。(正末唱)咱如今先备下这杀人刀门扇似阔。(云)令人,与咱将随何抓进来。(卒应科)(随何佩剑引从者上)(卒做拿随何入见科)(随何云)贤弟,我与你是同乡人,又是从小里八拜交的兄弟,只为各事其主,间别多年。今日特来访你,只该降阶接待才是,怎么教刀斧手将我簇拥进来,此何礼也?(正末唱)【那吒令】咱道你这三对面先生来瞰我,那里是八拜交仁兄来访我,多应是两赖子随何来说我。(随何云)我好意来访你,下甚么说词,要这等堤防我那,(正末唱)你怕不待死撞活,功折过,一谜里信口开合。(随何云)贤弟,不是我随何夸说,我舌赛苏秦,口胜范叔,若肯下些说词,也不由你不听哩。(正末云)噤声!(唱)【鹊踏枝】你那里话儿多,厮勾罗,你正是剔蝎撩蜂,暴虎凭河。谁着你钻头就锁,也怪不的咱故旧情薄。【寄生草】你将那舌尖儿扛,咱则将剑刃儿磨,咱心头早发起无明火。这剑头磨的吹毛过,你舌头便是亡身祸。(随何云)贤弟,你的亡身祸倒在目前,我随何特来救你哩。(正末做喝科云)噤声。(唱)你道是特来救咱目前忧,敢正也不知自己在壕中坐。(云)令人松了绑者。(卒做放随何科)(正末云)且请过来相见。(做拜科云)仁兄可也受惊了,彼此各为其主,幸勿介怀。(随何云)这也何足为惊,只可惜,贤弟,你的祸就到了也。(正末云)咱的祸从何来?(随何云)这等你敢说三声没祸么?(正末云)不要说三声,便百二十声咱也说。咱有甚么祸在那里?(随何云)贤弟,你是个武将,只晓的相持厮杀的事,却不知揣摩的事。你道是项王亲信,你比范增何如?(正末云)那范增是项王的谋臣,称为亚父,咱怎么比的他?(随何云)那范增为着何事,就打发他归去,死于路上那?(正末云)他则为陈平反间之计,以太牢飨范增使者,以恶草具待项王使者,项王疑他归汉,因此放还居巢,路上死的。(随何云)贤弟既知范增见疑之故,则你今日之祸亦可推矣,(正末云)你道项王疑咱是些甚么来?(随何云)当日我汉王袭破彭城时,项王从齐国慌忙赶回,进则被汉王据其城池,退则被彭越抄其辎重,兵疲粮竭,自知不能取胜,所以特徵贤弟。一来凭仗虎威,二来要借这一枝生力人马,壮他军气,真如饥儿之待哺,何异旱苗之望雨。乃贤弟称病不赴,欲项王无疑,其可得乎?若项王与汉战而不利,势方倚仗贤弟,再整干戈,倒也无事。令汉王大败亏输,项王意得志满,更加以龙且之谮,日在耳傍,必且阴遣使臣,觇你罪衅,此不但范增之祸已也,贤弟请自思之。(卒子报云)喏!报元帅得知,楚国使命到。(正末做惊科)(唱)【玉花秋】那里发付这殃人货,势到来如之奈何?若是楚国天臣见了呵,其实难回避,怎收撮。(云)令人,快与咱装香案迎接者。(唱)咱一下里相迎,你且一下里躲。(云)仁兄,你只在屏风后躲者。(净扮楚使上,云)楚王手敕到来,英布跪听者。(敕曰)天祚吾楚,寡人亲率万骑,击刘季于灵壁之东,破其甲士四十六万,一时睢水为之不流。汝虽病不能赴,亦无籍汝为也,兹特布捷书,使汝闻知。汝其加餐自爱,以胥后会。(正末跪受敕科)(背云)咱被那厮这一番说话,只道楚使之来,必然见罪,取咱首级,却元来是宣捷的。早使那厮预先躲过,不等使臣看见,也还好哩。(唱)【后庭花】不争这楚天臣明道破,却把你个汉随何谎对脱。(带云)咱则等使臣去了呵,(唱)咱便唤他来从头儿问,看他巧支吾说个甚么。非是咱起风波,都自己惹灾招祸。且看他这一番怎做科,那一番怎结末。(随何做出见楚使云)英布业已归汉,你来此怎么?(楚使云)英将军,这是何人?(正末做不能应科)(随何云)我是汉王使者随何,因你项王听信龙且之谮,使英布不能自安,已举九江之兵归降于汉,特遣小官亲率二十余骑到此迎接。我饶你快回去罢。(楚使云)英将军,你岂有降汉之理?(正末做不能应科)(随何云)贤弟,你既归汉,便当背楚,却骑不得两头马的。今已被楚使看见,不如杀之,以灭其口。(做拔剑杀楚使科)(正末做夺剑不及科)(云)仁兄,则被你害杀咱也。(唱)【金盏儿】吓的咱面没罗,口搭合,准似你这一片横心恶胆天来大,没来由引将狼虎屋中窝。这一个宣捷的有甚么该死罪,这一个仗剑的莫不是害风魔不争你杀了他楚使命,则被你送了咱也汉随何。(云)令人,拿下随何,待咱送他亲见项王去来。(卒应做拿随何科)(随何云)不消绑得。我就随你见项王去。你那个村头龙且,正在项王左右,我又是个辩士,一口指定你要举兵归汉,着我引二十骑来迎接也是你来,着我杀楚使灭口也是你来。你说的一句,我还你十句,看道项王疑我,还是疑你,那龙且谮我,还是谮你。(正末做叹气科云)嗨,咱岩拿那厮见项王去,那厮是能言巧辩之士,口里含着一堆的老婆舌头。咱是个粗卤武将,到得那里,只有些气勃勃的,可牛句也说不过来。罢、罢、罢,咱也不要你去了,令人,且放了他者。(卒做放科)(正末唱)【雁儿】楚王若是问英布,(带云)那项王问道他是汉家,你是楚家,若是你不将书去接他。(唱)他怎敢便带领着二十人,到军寨里闹镬铎?那其间呵,可教咱答应是如何?(随何云)贤弟,你只说已举兵降汉便了。(正末云)事势至此,也不得不归汉了。只一件要与你说过,咱在楚,项王相待颇重,如今要汉王待咱更重如项王,咱方甘心背楚归汉也。(随何云)那项王待你有甚重处?你与他救钜鹿,破秦关,杀义帝,功非小可,只封的你当阳君之职。我汉王豁达大度,凡克城邑,即便封赏,曾无少吝,所以英雄之士,莫不归心,贤弟,你不见韩信乎?他本一亡将,听萧何之荐,即日筑台拜为大帅。何况贤弟雄名久著,汉王必当重用,取王侯如反掌耳。请贤弟早决归降之心,无使自误。(正末唱)【赚煞】你休将咱厮催逼。相撺掇,英布也今番去波。不争我服事重瞳没个结果,赤紧的做媳妇先恶了公婆,怎存活?恰便似睁着眼跳黄河,你着咱归顺他隆准的材王较面阔,你这里怕不有千般揣摩,却将咱一时间瞒过,则怕你弄的咱做了尖担两头脱。(卒随下)(随何云)那英布归汉了也。我若是不杀他楚使,他怎肯死心榻地便肯归降?我当时在汉王根前曾出大言,如今果应吾口也,与儒生添多少光彩。只等英布兵起之日,我此著二十骑随后进发便了。(诗云)兵间使事谁能料,当阳片言应召。从此儒冠稳放心,免教又染君王溺。(下)第二折(正末引卒子上,云)咱英布一向在项王麾下,拥四个万众,镇守九江,单则不曾封王,以此心常怏快。不意一时间听了随何说词,便背楚归汉。一路行来,渐近成皋关了,怎不见汉家有甚么粮草供应,人马迎接?敢则是随何自家的意思,要赚咱去献功,那汉王还不知道哩?(做叹气科,诗云)嗨,非是咱服事君王不到头,则为一时同辈有冤仇。早知又上渔人手,何用贪他别钓钩,令人,与咱请将随何来者。(卒云)随大夫有请。(随何引卒子上云)事不关心,关心者乱。我随何掉三寸舌,出使九江,说的英布举四十万众来归汉王。已到成皋关下,那英布着人请我,必是为汉王不来迎接之故。我若待他说起,便是我的言词不应口了,如今我去见他,自有一个主意。(做见科云)贤弟,你可知道楚汉相拒的事么?(正末云)咱家不知。(随何云)我汉王与项王,夹着广武江为阵。那项王请我汉王面见,要两个比力。我汉王道比智不比力,因数项王十大罪。那项王大怒,伏弩射中汉王足趾。这一向坚闭营门,在里面养疮,随他紧要军情,都不通报哩。(正末云)这等可知道来?咱如今到成皋关隔的一射之地,咱也道汉家怎没些儿粮草接济咱家军马,这便罢了,则论寻常受降之礼,也该遣人相迎才是。(随何云)贤弟,待不才先去报知汉王,着他摆半张鸾驾,出境迎接,你意下如何?(正末云)只是不该重劳仁兄。(随何做别科云)这个是我做典谒的本等。(诗云)暂时匹马去,少刻八鸾迎。(下)(正末云)随何去也,便汉王患箭疮不能出境亲接,少不的将官也差几个迎咱。令人,分付众军马慢慢行者。(众应科)(正末唱)【南吕】【一枝花】抵多少遵承帝王宦,禀受将军令,不由咱不叛反,不由咱不掀腾。现如今两国吞并,使不的风雷性,且朦胧入汉城。也是咱不合听信了这一谜的浮词,剑砍了那差来的使命。【梁州第七】却教咱实丕丕兴刘灭楚,笑吟吟背暗投明,这的是太平本是将军定,折末他提人头厮摔,喷热血相倾。势雄雄要分个成败,威纠纠要决个输赢,齐臻臻领将排兵,闹垓垓虎斗龙争。咱也曾湿浸浸卧雪眠霜,咱也曾磕擦擦登山蓦岭,咱也曾缉林林劫寨偷营。随何也咱是你绾角儿弟兄,怎生来汉王不把咱钦敬。你说他有龙颜是真命,因此上将楚国重瞳看的忒煞轻。哎,随何也须索个心口相应。(卒报云)禀元帅得知,已进成皋关了也。(正末云)那随何去了许久,怎生还不见汉王出来迎接,这也可怪。(做沉吟科云)怎么连随何也不来了,令人,与咱扎下营寨者。(卒云)理会的。(正末唱)【隔尾】咱这屯营扎寨宁心等,瞋目攒眉侧耳听。恰待高叫声随何你那一步八个谎的可也唤不应,咱则道是有人来觑咱动静。(做看科云)可不是,(唱)咱则道是有人来供咱使令。(做看科云)可又不是,呸,(唱)却元来是扑剌刺风动辕门这一幅绣旗的影。(随何上)(正末做怒科,云)咱问你这半张鸾驾恰在那里?(随何云)贤弟,我不才失言了。汉王若是箭疮好了,莫说半张鸾驾出境迎接,便是全副鸾驾也不为难。只因疮口未收,不便劳碌。况他周勃樊哙一班大将,都是尚气的人,在汉王根前说你初来归降,未有半根折箭功劳。自古以来,那曾见君王亲迎降将之礼?我不才道是贤弟虎威,非他将可比,争些儿磨了半截舌头。终是汉王为樊哙等所阻,使不才说了谎话,如之奈何?(正末云)事已至此,难道他不来迎,咱依旧回还九江不成?如今汉王在那里?待咱见去。(随何云)汉王现卧帐中,你随我入营见来。(正末云做临古门见科)(汉王引二宫女上做濯足科)(正末做怒科)(唱)【牧羊关】分明见刘沛公濯双足,觑当阳君没半星,直气的咱不邓邓按不住雷霆。眼睁睁慢打回合,气扑扑重添呓挣。不由咱不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却不道见客如为客,轻人还自轻。(做仰天掀髯喷气科,云)叵奈刘季那厮濯足相见,明明觑的咱轻如粪土。这一来咱好差了也。令人,传下将令,即刻拔营而起,重回咱九江去来。(随何云)贤弟,你这回去,可还见项王么?(正末云)怎么不见,(随何云)贤弟,你若见项王时,项王道:"英布,你杀了俺使命,举兵归汉去了,汉王不用你,依旧归俺楚国,俺楚国是个无祀鬼神坛,凭你自去自来,没些门禁的?"那龙且在边厢,又撺上几句,那项王好个性儿,只一声道:"刀斧手,与俺推出辕门斩讫报来。"那时节则怕贤弟悔之晚矣。(正末云)这也说的有理,则是咱今日弄的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兀的不被你害杀咱也。(随何云)贤弟,且省烦恼者。(正末唱)【哭皇天】是谁人这般信口胡答应,大古里是你个知心好伴等。则你那刘沛公无君臣的新义分,哎,随何也咱与你有甚么弟兄的旧面情。(随何云)我元说汉王被项王的伏弩射中足趾,现今疮口未收,所以要濯足哩。(正末唱)这其间都是你随何随何弊幸,据着咱-生气性,半世威风,若不看你少年知识,往日交游,只消咱佩中剑支楞支楞的响一声,折末你能言巧辩,早做了离乡背井。【乌夜啼】那其间这汉随何不偿了咱天臣命,则你个刘沛公见面不如闻名。你道是善相持能相竞,用不着咱军马崩腾,武艺纵横。则教你楚江山觑不得火上弄冰凌,汉乾坤也做不得碗内拿蒸饼。哎,随何也你怎么不言语,不承领,从今后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随何云)贤弟,你则宽心儿等待者,我汉王少不得重用你哩。(正末云)那濯足的盛情,咱已领了。常言道头醋不酸,二醋不焰,咱还待他个甚的?只是楚国又不好去,这普天下那里容咱七尺身子。不如拔剑自刎罢了。(做拔剑科)(随何做按住剑科)(正末唱)【骂玉郎】哎,是谁人紧握住咱青锋柄?可又是随何也这先生。(随何云)贤弟差矣。蝼蚁尚且贪生,为人怎不惜命?据贤弟英雄盖世,右投则右重,左投则左重,何处不功业,何处不取王侯?却做这自尽的勾当。可不是匹夫匹妇之谅,好短见也。(正末唱)你道咱英雄盖世无人并,投一国一国重,功业功业成,取王侯王侯定。【感皇恩】可是咱要做愚夫妇沟渎自经,倒不如那蝼蚁尚惜残生。拚的个割断了绛红缨,掀翻了犀皮胄,血染了征袍领。从今年收拾了喧喧嚷嚷略地攻城,毕罢了轰轰烈烈奔利争名,一任他游魂散几时休,遗骸倩何人葬。只干着了这当王相枉遭黥。(云)既然你劝咱不要自刎,咱如今也不臣汉,也不还楚,率领四十万大兵,依旧往鄱阳湖中落草去也。(随何云)贤弟,你的封王只待早晚间灭了项羽,便是囊中之物,却要去做草头大王,好没志气也。(正末云)噤声。(唱)【采茶歌】咱如今疾驱兵,速离营,只去那鄱阳湖上气凭陵。权待他鹬蚌相持俱毙日,也等咱渔人含笑再中兴。(云)随何,借你的口,传语汉王者,咱此一去抵二十个楚霸王,好些难御哩。(唱)【煞尾】不争教刘沛公这一篇无行径,单注定汉天下有十年不太平。他只要自称尊,自显能,觑的人粪土般污,草芥般轻。激的咱引领大兵,还归旧境,汗似汤浇,怒似雷轰。直抵着二十个霸王没的支撑,连你个说咱的随何也不干净。(随何云)贤弟,你听我说,还再等一等,自有重用之日。(正末做喝科,云)噤声。(唱)谁待将你那无道的君王做圣明来等。(引卒子下)(随何云)适才汉王濯足见英布,非是故意轻他,使这嫚骂的科段。只因为英布自恃英勇无敌,怕他有藐视汉家之心,故以此折挫其锐气。况他元是鄱阳大盗出身,无甚么高识远见。待他回归营寨,自有牢络之术,乃汉王颠倒豪杰之处,想此时英布已到营了,我再看他去波。(下)第三折(汉王引张良、曹参、周勃、樊哙、卒子上,云)孤家汉王是也。前者遣随何下九江说得英布归降,孤家故意使两个宫女濯足,接见英布。闻他不胜大恼,几欲拔剑自刎。如今他还营去了,要引着大兵重向鄱阳落草,这是他的故智。孤家想来,人主制御枭将之术,如养鹰一般,饥则附人,饱则扬去,今英布初来归我,于楚已绝,于汉末固,正其饥则附人之日也。孤家待先遣光禄寺排设酒筵,教坊司选歌儿舞女,到他营中供用,看他喜也不喜。再遣子房领着曹参等一班儿将宫同去陪待,致孤家殷勤之意,料他必然欢悦。如若怒气未平,孤家另有理会,不怕他不死心榻地与孤家共破楚王。子房以为何如?(张良云)主公高见,与贫道相合,闻得项王遣龙且救魏。当庄韩信,自家亲率大兵击彭越于外黄。据贫道料来彭越怎敌得项王?则外黄必破,外黄破则楚军益张。今英布归降,不若捐一侯印与之,就着他率领本部人马往救彭越等,两个来攻项王,此机会不可失也。(汉王云)孤家之意,正欲如此。如今子房且同诸将到英布营中去,孤家随后亦至矣。(张良云)曹将军。我等共往英布营陪待去来。(樊哙云)那英布有甚么本事,在那里不过是个黥面之夫,适才俺大王见他时,先该除他这铁帽子,撒脬尿在里面。怎么只将两只臭脚去薰他?他是个酘鼻子,一些香臭也不懂得,他那里便肯头低?我每如今到他营寨去。军师,你只凭着我。等我一交手,先摔他一个脚稍天。你不要失了我自家的门风。(曹参云)樊将军不要多说,到那里只随着军师便了。(共下)(正末引卒子上,诗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咱英布自谓举九江四十万众投降汉王,必得重用。岂知汉王濯足见咱,明明是觑的咱轻如粪土,争些儿一气一个死,如今重引大兵到鄱阳湖中落革去。令人,传下军令,将营寨拔起,取旧路进发者。(众应科)(正末云)只是那随何是咱绾角儿弟兄,他可不该来哄咱,不杀的他。也出不得这口臭气。(做喷气科)(随何引厨役扛筵席,四旦扮妓女上,云)贤弟请了,我说汉王必然重待贤弟,如今着光禄寺排设筵席,教坊司选歌儿舞女供应哩。(正末云)咱少这些筵席吃那。(唱)【正宫】【端正好】则咱这镇江淮,无征斗,倒大来散诞优游。不争的信随何说慌谩天口,你道咱封土业时当就。【滚绣球】折末您皓齿讴,锦毖揝,列两行翠裙红袖,更摆设百味珍馐,显的咱越出丑,却元来则为口。犬古里不曾吃些酒肉.则被您送的人也有国难投。折末您造起肉面山也厌不下咱心头火。凿成酒醴海也洗不了咱脸上羞,怎做的楚同亡囚。(张良同曹参、周勃、樊哙上入见科)(张良云)俺主公因为足疮未愈,适间甚多失礼,特着贫道同一班儿大将造拜。一来替主公请罪,二来就陪待君侯,休得见怪者。(正末做不应科)(樊哙做扯架子科,云)想是他还恼哩,待我老樊与他打一个流星十八跌。(张良云)取酒来。(做送酒科,云)君侯请满饮此杯。(正末做不接科)(唱)【倘秀才】咱与您做参辰卯酉,谁待吃这闲茶浪洒,(随何云)贤弟,这一位是军师张子房。(正末唱)哎。您这个烧栈道的先生忒绝后,您当日个施谋略,运机筹煞有。(随何云)这一位是建成侯曹参。(正末云)好曹参,他会提牢押狱哩。(随何云)这一位是威武侯周勃。(正末云)好周勃,他会吹箫送殡哩。(随何云)这一位是罩阴侯樊哙。(正末云)好樊哙,他会宰猪屠狗哩。(樊哙做怒科云)他笑我屠狗么,咄,你是黥布,我可也不似你会杀人放火做强盗。(正末唱)【滚绣球】元来这樊哙也做万户侯,他比咱单则会杀狗,无过是托赖着君王亲旧,现统领着百万貔貅。他和咱非故友,枉插手,他怎肯去当今保奏。哎,元来这子房也是个伧头,您待把一池绿水浑都占。怎生来个放傍人下钓舟,却教咱何处吞钩。(张良云)主公遣贫道引着众将来陪待,君侯若不饮呵,是无主公的面分了。(正末云)咱英布举四十万大兵,远远的从九江到这里。投见汉王,岂知汉王不以人礼相待,踞床濯足,觑的咱轻如粪土一般。今日的酒便真个是金波玉液,英布福薄可也饮不下去。(随何云)贤弟,你也忒气重了些。俺汉王本为足上箭疮未曾收口,要洗的干净,好贴膏药。又是从小里患些脚气征候,他接见人,十次倒有九次洗脚哩。(正末唱)【脱布衫】那时节在丰沛县草履团头,常则是早辰间露水里寻牛,骊山驿监夫步走,拖狗皮醉眠石臼。【小梁州】这的是从小里染成腌症候,可不道服良药纳谏如流,谁似你这般轻贤傲士没谦柔,激的咱为仇寇,到如今都做了泼水怎生收。(汉王引冲末扮宣敕宫,卒子捧牌剑推车上)(卒报科,云)圣驾来了也。(冲末上,,宣敕云)汉王手敕到来,英布跪听者。(敕曰)寡人闻良鸟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尔当阳君英布,本以楚将,来归寡人。非其择主之明,何以至此?今项王遣龙且救魏,御我韩信,亲率二十万骑,击彭越于外黄。特加尔为九江侯,破楚大元帅,即领本部军马,往援彭越,共讨项王,功成之日,另行封赏。尔其钦哉,谢恩。(正末做跪接诏科)(卒捧牌剑,正末上,)(汉王拜送科,云)请元帅受牌剑者。(卒推车上科)(汉王云)请元帅就车,寡人亲自推毂者。(正末做上车科)(汉王跪把毂科,云)从天以下,从地以上,苟利汉室,唯元帅制之。(做卒牌剑先行,汉王推车三转科)(正末做下车拜见汉王科)(汉王云)取酒过来。(妓女斟酒科,云)酒到。(汉王做跪送科,云)请元帅满饮此杯。(正末跪接饮起科)(唱)【幺篇】咱则道遣红妆来进这黄封酒,恰元来刘沛公手捧着金瓯。相劝酬,能动厚。(带云)咱本待见汉王,花白他几句,这一会儿咱可不言语了。(唱)早则被大威摄的咱无言闭口,英布也你是个银样鍊枪头。(正末做背科云)今日这一杯酒不打紧,使后代人知汉王几年几月几日在英布营里跪送一杯酒,自英布死便死,也死的着了也。(做回身拜谢,云)谢大王赐酒。(唱)【叨叨令】请你这个汉刘王龙椅上端然受,早来到张子房半句儿无虚谬。光禄寺几替儿分前后,教坊司一派的笙歌奏。兀的不快活杀咱也么哥,兀的不快活杀咱也么哥,似这般受用可也谁能勾?(云)人说汉王见巨子们动不动軏骂,全无些礼体。今日看起来,都是妄传也呵。(唱)【剔银灯】咱则道舌剌刺言十妄九,村棒棒呼幺喝六,查沙着打死麒麟手。这半合儿敢骂遍了诸侯,元来他骂的也则是乡间汉,田下叟。须不共英雄辈做敌头。【蔓青菜】则见他坦心腹披袍袖,依然似枌榆社麦场秋,笑吟吟自由。虽然做不得吐哺握发下名流,也是咱的风云凑。(汉王做醉睡科)(张良云)俺主公醉了也。随大夫,你护送回营去者。(随何扶汉王下)(张良云)请问元帅.几时起兵救彭越去?(正末云)大王回营去了。那救彭越之事,如救火一般,岂可停留时刻的。看末将即日传令,提兵击项王去来。(樊哙云)你不如把这元帅的牌印让与我老樊。当日鸿门宴上,我老樊只除下兜鍪,把守辕门的军校一时打倒,吓得项王在坐上骨碌碌滚将下来,你可知道么?(张良云)前日韩信拜了元帅,就坛上点名,便先斩了英盖一员大将。今日英元帅也是俺主公亲拜的,牌印在手,他要割你这头,可也容易。(樊哙云)他也割得头的?这等,只不如屠狗去也。(正末唱)【柳青娘】眼见得君王带酒,休惊御莫闻秦。咱嘱付您个张子房莫愁,看英布统戈矛,今番不是强夸口,楚重瞳天亡宇宙,汉刘正合霸军州。管教他似雀逢鹰,羊遇虎,一时休。【道和】把军收,把军收,看江山安稳尽属刘。革勾不刚求,想咱想咱恩临厚,教咱教咱难消受。这报答志难酬,肯迟留。扑腾腾征革勾骤,看者看者咱争斗,都教望着风儿走。看者看者咱争斗,都教死在咱家手。看沙场血浸横尸首,直杀的马头前急留古鲁乱滚,滚死、死、死、死人头。【啄木儿尾】免子彭越忧。报了睢水仇。直杀的塞断江河滔天溜。早则不从今已后,两分疆界指鸿沟。(同卒下)(张良云)那英布领兵击楚去了也。项王平日所恃大将止英布龙且两个。贫道算来。龙且是莽撞之夫,必然死于韩信之手。项王闻得龙且死,已自心怯,又见英布归汉,反去击他,必然不战而外黄之围自解,却又放出彭越这枝军马,与英布夹攻项王。项王必然败走。一面通知韩信,着他绕出夏阳,截他归路,擒项王必矣。(樊哙云)军师既然算的这等停当,俺家也整搠军马,同攻项王去,难道只在营里杀狗肉吃?(张良诗云)黥布英雄肯出师,天亡楚国正斯时。辕门预备功成宴,教儿学唱《大风》诗。(曹参等同下)第四折(汉王引张良、曹参、周勃、樊哙、随何、二旦执符节上,诗云)霸王当日渡江来,一骑乌骓百骑开。欲知沛上真龙起,试看军前大会垓。孤家用军师之计,着英布往救彭越,共击项王去了。好几日还不见捷音到来,使我好生悬望。(张良云)贫道已曾差能行快走夜不收往军前打探去了,着他一见输赢,便来飞报。适才一阵信风过,贫道袖传一课,敢有喜音来也。(随何云)彭越元是汉家一员虎将,如今又添上英布,两个夹攻项王,那项王虽则英勇,怎当的腹背受敌?这一遭战,臣敢的包状,只有胜无有败。(樊哙云)你又来调喉了。当日俺每攻破彭城时节,那项王自齐国三昼夜赶回,是走乏的人马,俺每众将从城中杀出,彭越从外面杀入,那项王可不也是腹背受敌,则被他一骑马一笴枪,冲突将来,杀的人人退缩,个个奔逃,汉家四十六万人马,都挤落睢水里面。幸的死人多,睢水不流,俺每都打死人堆上骑着马跑,方才脱的性命。至今说起,俺这心胆还是磕扑磕扑的跳。你道增了个黥面囚徒,就说这等好看话儿,要在军前下包状,你这个油嘴可包的,俺老樊恰包不的。(正末扮探子执旗打枪背上云)这一场好厮杀也呵。(唱)【黄钟】【醉花阴】俺则见楚汉争锋兢寰士,那楚霸王肯甘心伏输。此一阵不寻俗,这汉英布武勇谁如?据慷慨堪称许,善韬略晓兵书。(带云)出马来,出马来,(唱)没霎儿早熬翻了楚项羽。(做入见科,云)报、报、报,喏。(张良云)好探子也。他从阵面上来,则见他那喜色旺气,一张弓弯秋月,两枝箭插寒星;肩担一幅泥金令字旗,头戴八角红缨桶子帽。九重围里往来,直似撺梭;万队营中上下,浑如走马。杀气腾腾蔽远空,一声传语似金钟。两家赌战分成败,只在来人启口中。探子,你把两军上那家胜,那家输,喘息定了,慢慢的说一遍咱。(正末唱)【喜迁莺】骨剌刺旗门开处,那楚重瞳在阵面上高呼:无徒,杀人可恕,情理难容。这匹夫,两下里厮耻辱,那一个道待你非轻,这一个道负你何辜?(张良云)哦,那项王在阵上看见英布,怎不着恼?(〔西江月〕词云)两阵旗门相对,军前各举戈矛。高声英布楚亡囚,怎敢和咱争斗?毕竟交锋深处,是谁夺得赢筹。君王侧耳听根由,专待捷音宣奏。探子,你喘息定了,再说一遍咱。(正末唱)【出队子】俺这里先锋前部,会支分能对付。口退、口退、口退响飕飕阵上发个金镞,火、火、火、齐臻臻军前列着十卒,呀呀呀俺则见垓心里骤战驹。(张良云)两阵对圆,六旗开处,俺这壁英无帅出马怎生打扮?戴一顶描星辰、晃日月、插鸡翎、排凤翅玲珑三角叉、枣穰紫金盔,披一付汤的刀,避的箭、锁鱼鳞、掩月镜、柳叶砌成的龟背犭唐猊铠,衬一领摄下魂、耀人目、染猩红、夺天巧,西川新十样无缝锦征袍,系一条拆不开、纽不断、里香绵、攒彩线、紧紧妆束的八实狮蛮带,穿一对上杀场、踢实蹬、刺犀皮、攒兽面、吊根墩子制吞云抹绿靴,轮一柄明如雪、快如风、沁心寒、逼齿冷、纯钢打就的宣花蘸金斧,跨一匹两耳小、四蹄轻、尾巴细、胸膛阔、入水如平地、卷毛赤兔马,怕不赢了那项羽也。探子,你喘息定了,再说一遍咱。(正末唱)【刮地风】冬、冬、冬、不待的三声凯战鼓,忽剌剌两面旗舒,扩腾腾二马相交处,则听的闹垓垓喊震天隅。俺则见一来一去不见赢输,两匹马两员将有如星注。那一个使火尖枪,正是他楚项羽,忽的呵早刺着胸脯。(张良云)俺这壁英元帅,是一员虎将,难道当不得项王一枪?(诗云)荡起征尘二马交,枪来斧去肯相饶。要与汉家出力争天下,拼命当先在此朝。探子你且喘息定气。慢慢的再说一遍。与俺听者。(正末唱)【四门子】俺英布正是他的英雄处,见枪来早轻轻的放过去,两员将各自寻门路。整彪躯轮巨毒,虚里着实,实里着虚,厮过瞒各自依法度。虚里着实,实里着虚,则听的连天喊举。【古水仙子】纷纷纷溅土雨,霭霭霭黑气黄云遮了太虚。刷刷刷马荡动征尘,隐隐隐人蟠在杀雾。吁吁吁马和人都气促,吉当当枪和斧笼罩着身躯。扢挣挣斧迎枪几番烟焰举,可擦擦枪迎斧万道霞光出,厮琅琅断铠甲落兜鍪。【尾声】嗔忿忿将一匹跨下征革勾紧缠住,杀的那楚项羽促律律向北忙逋。(打旋风科,云)俺英元帅呵,(唱)兀的不生扌蚩损明晃晃这柄簸箕般金蘸斧。(张良云)俺这壁胜了也,那壁败了也。探子,赏你三坛酒,一肩羊,十日不打差。(探子叩头谢科下)(樊哙云)不知项王败走那里去,俺每领些军马赶上,杀他一阵,也好分他的功,不要独独等这黥面之夫占尽了。(随何云)项王既败,帝业成矣,臣等请为大王举千秋之觞。(汉王云)今日之胜,皆赖军师妙算,随使者游说之功,诸将翊赞之力,只等英元帅奏凯回来,孤家当裂土而封,大者王,小者侯,不敢吝也。(正末引卒子跚马上,唱)【侧砖儿】为甚么捐躯死战在沙场,也则要赤心扶汉家邦。莫道咱居功处无谦让,咱本是天生下碧玉柱紫金梁。【竹枝儿】他若问英布如何救外黄,咱则说项羽亏输走夏阳,恨不就穷追直赶到乌江。今日个鸣金收士马,奏凯见君王,堤防,只怕他放二四又做出那濯足踞胡床。(云)可早到汉营了也,令人。接了马者。(做下科)(卒报云)喏,报大王得知,有英元帅到于辕门之外。(汉王云)随大夫,你出去引进来。(随何出迎科)(正末入见,云)末将引兵到外黄城下,与项王决战,幸获微功,只是不曾请的旨,不好穷追,望大王勿罪。(汉王云)项王此败,其意气消折尽矣。况他龙且周兰已为韩信所斩,只待诸侯之兵会集,那时追他,亦未为迟。孤家闻知兵法有云,兵赏不逾日,当时韩王克齐,就封三齐王。今卿建此大功,封为淮南王,九江诸郡皆属焉。随何说卿归汉,功亦次之,加为御史大夫。其余诸将,姑待擒获项王之后,别行封赏。一壁厢椎翻牛,窨下酒,就军营前设一庆功筵宴,赐士卒大酺三日者。(正末同随何谢恩科)(唱)【水仙子】谢天恩浩荡出寻常。(带云)咱英布呵。(唱)与韩信三齐共颉颃。便随何岂有他承望,也则为荐贤人当上赏,消受的紫绶金章。咱若不是扶刘锄项,逐着那狐群狗党,兀良怎显得咱这黥面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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