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鼎禅师。
禅师洪者、襄水人也。传失其氏、或云生於扈氏。
隐于衡岳之叁生藏。有湘阴男子、邦称右族。来游福严、即室。
见气貌闲靖、一挂壁。莫能亲之、倾爱之忘去。
谓曰、师宁甘长客于人、亦欲住山乎。
我家神鼎之下、邻寺吾世植福之地。久无住持者、可俱往。笑曰诺。
乃以巳马还。至、设鱼鼓粥饭、如诸方。
一年而成丛席。十年而有众叁十辈。僧契嵩少时游焉。
坐堂上、受其展。指庭下两小、吒曰。
汝来乃其时寺、今年始有酱食矣。明日将粥、一力挟筐、取物投僧中。
嵩袖之下堂出、以观皆碎饼饵。问诸耆老、曰此寺自来不粥。
祝令携乾残者、归纳库下。碎焙之、均而分表、以当也。
堂头言、汝来适丁其时、良然。嵩大惊。有木一。夜则坐其上。
叁十辈者环之、听其诲语。曰、洞山颂曰。贪痴、太无知。
果赖今朝捉得伊。行即打、坐即槌。分付心王子细推。
行即往、坐即随。分付心王无可为。无量劫来元解脱。
借问诸人还识主人公也未。良久云、若有人问神鼎。
向伊道作麽作麽。又云、不得作主人公话会参。
智度寺沙门本延、谒夜语。还谓郡将曰。
公所谓、本色老宿。惜陆沈山中。郡以礼请开法。辞免不得巳曰。
山僧年十八游方、亦无正意参禅。
只欲往东京、听一两本经论、以答平生。何期行到汝州。
忽值风发吹上首山。见老和尚、劈头槌一槌。
当时浃背汗流、礼却叁拜。如今思量、悔不当初、束缚送去首山後。
却归乡井、古寺闲房、任运过时、岂不快哉。
虽然如是、官不容针、私通车马。今日有一炷香。
也要对众烧却、供养此老。只是汝州土宜。乃升座问答罢。
又曰、斋会巳具、僧俗巳集。问答巳毕、佛法成辨。
只将此善、上祝今上皇帝圣寿无、便下座。道俗呼、以为未始见也。
於是声名普闻。僧问、鸟窠侍者、欲往诸方。
学习佛法去。鸟窠但吹布毛、便悟去、如何。
曰、此事即知、此人久积净业。旷劫修行、方能了解。乃拈布毛举似。
复吹之曰、会麽。不得辜负老僧。良久曰、我在首山。
与汾阳师兄、曾如此说。汾阳作偈曰。侍者初心慕胜缘。
看他吐露、终是作家。又曾同作拄杖子偈。
昭曰、一条拄杖刺、劲直螺纹爆节。
如今卓在面前、诸方作麽拈掇。我即不与麽道。僧曰、愿闻和尚偈。
偈曰、得处不在高峰、亦非浅溪深壑。
如今幸得扶持、老病是为依托。僧问、有问首山。如何是佛法大意。
答曰、我不将小意对梨。曰、若有问神鼎。
但向道、此一问岂是小意。会麽、首山大似担水河头卖。
神鼎只解就窝打。良久曰、相见不扬眉、君东我亦西。
有时示众曰。雨下阶头湿、晴乾又没泥。
作麽生道得一句。作出格道人、有麽。
帝释恶发、雨似盆倾。诸人还觉袈裟湿麽。有僧自汾州来、传是举道者。
倚拄杖曰。一朵峰峦上、独树不成林时如何。
僧曰、水分江树浅、远涧碧泉深。又问、作麽生是回互之机。
僧曰、盲人无眼。又问曰、我在众时、不会汾阳一偈。
上座久在法席、必然明了。僧曰、请和尚举看。
僧举起坐具曰。万年松在祝融峰。
曰、不要上座答话、试说看。僧曰、忽忆少年曾览照。十分光彩脸边红。
即拂衣去。曰、弄巧成拙。僧请益首山答佛话。
作偈曰、新妇骑驴阿家牵。谁後复谁先。张叁与李四。
有问又须向伊道。新妇骑驴阿家牵。
乃又曰、虽然如此、犹未尽首山大意。进曰、如何尽首山大意。
曰、天长地久、日月齐明。又作偈曰、长安甚乐到人稀、千圣同源。
犹是曹溪第二机、青霄有路。郴州道俗、即山迎请、住王莽山、不赴。
曰、莫错怪老僧好。有偈曰、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德腊俱高、丛林尊仰之。如古赵州、同曰神鼎。
闲书壁作偈曰、寿报七十六、千足与万足。若问西来意、彼此莫相触。莫相触何付嘱。
报你张叁李四叔、山又青水又绿。殁时年八十馀。
会野饭山店供辨、而僧论说不巳。
曰、上人言叁界惟心万法惟识。惟识惟心、眼声耳色、何人之语。
对曰、惟心故根境不相到。惟识故声色然。曰、舌味是根境否。对曰是。
以箸挟菜置口中、含胡而言。曰何谓相入耶。
坐者相顾大惊、莫能加答。曰、路涂之乐、终未到家。
见解入微、不名见道。参须实参、悟须实悟。
阎罗大王、不怕多语。
唯务收实效於言意之表者、叟论也。予观神鼎、殆庶几、无此言。
得道时未壮、隐于南岳二十年。乃领住持事、又二十年。
方开堂说法。然皆缘起於他、非巳意。
譬如夜月行空、任运而去至。於甘枯淡、以遂夙志。依林樾以终天年。
可以追其师也。
谷山崇禅师。
禅师名行崇、不知何许人也。初住福州报恩寺。
後住潭州谷山寺。嗣保福展禅师。雪峰之的孙也。
若委悉报恩尝为人处。许汝出意想知解、五阴身田。
若委不得、犹待报恩、开两片皮。方是为人。保汝未出得意想知解。
欲得速疾相应、即如今立地、便证。验取识取、有什麽罪过。
不然、根思迟回。且以日及夜、究寻将去。
若更见一法、如丝发许。不见此事。我说为无明翳障。
直须不见有法、是别底法、方得圆备。
到遮、更能翻掷自由、开合不成痕缝。如水入水、如火入火。
如风入风、如空入空。
若能如是、直下提一口剑、刺断天下人疑网。一如不作相似。
所以古人道、繁兴大用、举必全真。若有汉、到与麽境界。谁敢向前说是说非。
何以故、此人是汉。超诸限量、透出因果。
一切处管此人不得。兄弟若能如是、即可。
莫到与麽时、便道报恩不道。
赞曰、洞山清禀禅师、作澄心堂录。录崇语句。
细味之、骨气不减头。恨不能多见。崇宁之初、冲虎至谷山。
行尽湘西十里松。到门却立数诸峰。崇公事迹无寻处。
庭下春泥见虎踪。
慧林圆照本禅师。
圆照禅师、讳宗本、出於管氏。常州无锡人也。
年十九、师事苏州承天永安道升禅师。升方道价重、丛林归之者如云。本弊衣垢面。
探井臼、典炊爨、以供给之。夜则入室参道。
升曰、头陀荷众良苦、亦疲劳乎。对曰、若舍一法、不名满足菩提。
实欲此生身证、其敢言劳。升阴奇之。又十年、剃发受具。
服勤叁年、乃辞升。游方参。初至池州景德。
谒义怀禅师、言下契悟。众未有知者。
尝为侍者、而喜寝、鼻息。闻者厌之、言於怀。怀笑曰、此子吾家精进幢也。
汝辈他日、当依赖之。无多谈、众乃惊。
及怀公徙住越之天衣、常之荐福。本皆从之。
治平初、怀公退居吴江之圣寿院。部使者李公复圭、过怀公、夜语曰。
瑞光法席虚、愿得有道衲子主之。
怀指本曰、无逾此道人者耳。既至瑞光。集众击鼓、鼓辄堕。圆转震响、众惊却。
有僧出呼曰。此和尚法雷、震地之祥也。俄失僧所在。
自是法席日盛、众至五百人。杭州太守陈公襄。
以承天兴教、二刹坚请。欲往而苏人留之益甚。
又以净慈恳请之曰、借师叁年。为此邦植福、不敢久占。
本啧啧曰、谁不欲作福。苏人识其意、听赴之。学者又倍於瑞光。
既而苏人、以万寿龙华二刹、请择居之。迎者千馀人。
曰、始借吾师叁年、今九载矣。义当见还、欲夺以归。
杭州守使、县尉持卒徒护之。乃不敢夺。
元丰五年、以道场付其门人善本。而居於瑞峰庵。苏人闻之谋夺之。
惧力不胜、欲发而未敢也。
时会待制曾公孝序、适在苏。盖尝问道於本、而得其至要。
因谒之庵中、具舟江津。既辞去、本送之登舟。语笑中载而归。
以慰苏人之思。於是归本於穹窿山福臻院。时年六十叁矣。
以中贵人梁从政、董其事。驿召本主慧林。
既至、遣使问劳叁日。诏演法於寺之门。万众拜瞻、法会殊胜。
赐茶至、举盏长吸、又荡撼之。上问受业何寺。对曰承天永安。
上喜其真喻。以方兴禅宗、宜善开导之旨。既退上目送之。
哲宗加号禅师。皇叔荆王亲授之。元佑元年、以老求归。
因欣然升座、辞众曰。本是无家客、那堪任便游。
顺风加橹、船子下杨州。既出都城。
王公贵人、送者车骑相属。本诲之曰、岁月不可把玩。老病不与人期。
牛逸赴本、跪若自诉。遂买而畜之。其住净慈、岁大旱、湖井皆竭。
寺之西隅、有甘泉自涌。得金鳗鱼。因浚为井、投鱼其间。
寺众千馀人、汲以不竭。民张氏有女子死。
梦其母曰、我以罪为蛇。既觉得蛇於棺下、持以诣本。
乃为说法、复置故处。俄有黑蝉、翔棺上、而蛇失所在。
母祝曰、若我女、当入笼中。当持汝再诣净慈。如其祝、本复为说法。
是夕梦女曰、二报巳解脱矣。其显化异类、又如此。
本平居恂恂、未尝以辩博为事。
至其说法、则虽盛名隆势、无所少假。高丽僧统义天。
以王子奉国命、使於我朝。闻本名、请以弟子礼。见问其所得、以华严经对。
义天曰、法身说。本曰法身周沙界。
当时听众、何处蹲立。义天茫然自失、钦服益加。太子少保李公端愿。
既曰无为、作麽生学。李公不能答。雪窦道法、至本大盛。
老居灵、闭门颓然。而四方从者相望、於道不释也。
门弟子环拥请曰。和尚道天下。或一本云、名满天下。今日不可无偈。
幸强起安座。本熟视曰、痴子、我寻常尚懒作偈。
素笔大书五字曰、後事付守荣。掷笔憨卧、若熟睡。
然撼之巳去矣。门弟子塔师全身於灵山。
阅世八十、坐五十二夏。
赞曰、富郑公居洛中。见华严、诵本之语。
作偈寄之曰。或一本云、富郑公弼。得心要於华严、有偈寄本曰。因见师悟入深。
寅缘传得老师心。东南谩说江山远。目对灵光与妙音。
王显谟汉之、初见本登座。以目四顾、乃证本心。
今去佛之世二千馀年。
而能使王公贵人、闻风而悟、瞻颜而证。则常随而亲炙之者、可知矣。
故江西八十馀人、而本则倍之。近代授法之盛、无能加者。
非愿宏法道、行契佛心。何以臻此哉。一本云、自瞻颜而证之下。
但云、则其大愿真慈之力。无愧绍隆之职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