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矫诏立胡亥
却说那少年要刺始皇,有一老者急止之曰:“不可!大丈夫当立万世之功,岂可效刺客之流耶?”少年遂止。其人为谁?老者姓项名梁,少者姓项名籍,字羽,楚将项燕之后,下相人也。籍初学书,书不成;学剑,剑不会。梁大怒曰:“尔欲何为耶?”籍曰:“书,记姓名;剑,不过敌一而已。”梁曰;“汝今欲何学?”籍曰:
“吾但欲学万人敌也。”梁甚奇之。今日遇见始皇,意欲刺杀,项梁急止之。因此游行于吴楚之间,潜有图天下之志。
却说始皇三十六年,有陨石见于郡,上刻六字:“始皇死而地分。”使御史逐一缉访不出,遂命尽诛石傍居人,并燔其石。御史复命讫,李斯乘便谏曰:“陛下游巡日久,变诈百出,祥瑞微验,恐难准信。不若回銮归国,修整边备,安抚邦国,高拱无为,自能无事。何必劳车驾远出生事端,致陛下终日不宁也?”始皇从李斯之言,回转车驾。回到兖州,夜作一梦,与东海龙神交战,但见龙神威力骏发,势不能敌,急欲逃走,茫茫苍海,竟无路可出。正在危急之中,忽见一龙,自天而降,遂吞而食之,醒来神思恍惚,四肢困倦,自觉此身若有所夫。行至沙丘,病愈沉重,密嘱李斯曰:“朕昔年东填大海,触犯龙神,自梦来有病,恐不能起。若我崩之后,当往上郡宣太子扶苏立为君,庶不失秦天下。”即日与李斯玉宝、遗诏、玉玺等宝,李斯哭泣拜领。又曰:“卿事我多年,凡一应大小事务,皆托于卿,卿宜尽心王事,勿违朕命!且太子扶苏,仁爱诚敬,足可承继。借我一时见错,误贬远方。卿等务要用心,不可失也!朕之遗言,不可轻泄于人。”言毕遂崩。在位三十七年,寿五十岁。是时知始皇崩者,止公子胡亥、赵高、李斯、宦者五六人,秘不发丧,棺载于温凉车中,随所至进饮食,奏事亦如平时,事后以鲍鱼混其味,无有知之者。
却说始皇虽有遗诏立扶苏为君,尚未发使。赵高急来说李斯曰:“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无权则爵宠去而身危。我欲君侯改诏立公子胡亥,未知君意以为何如?”斯曰:“此亡国之言,非人臣所当出也!”高曰:“君侯自谓长子之信任蒙恬,与君侯孰优?”斯曰:“不如也。”高曰:“扶苏明而能断,刚而有为,平日与君不相得,若立为君,决以蒙恬为丞相,夺君侯之印而与之,君侯决罢归乡里,废为庶人,徐徐侵害,死无葬地矣。君侯何不自悟耶?”斯沉吟良久曰:“子之言亦自有理,但不忍负遗嘱也。”高曰:“与其遵遗嘱而身危,孰若负遗嘱而权久?二者之间,随君侯取之。”斯起谢曰:“谨如子教。”遂即来说胡亥曰:“今日之权,其存亡在公子与丞相及高耳。如若奉诏立长子为君,必权归于人,招之不来,挥之不去,退处僻地,不过一常人耳。乍当宠沃,一旦失位,心独安耶?我与丞相意欲改诏立公子为君,共享富贵,不知公子之意以为何如?”亥曰:“废兄而立弟,乱伦也;违父命而独擅,不孝也;取人之有而害之,不仁也。三者逆埋乱常,天下不服,恐不可为也。”高曰:“信小节而失大事,守微义而泥远图,君子谓其不达也。时不可以错过,权不可以假人,公子急当自思,勿致后悔。”亥曰:“任汝为之。”高大喜,遂与李斯改诏,赐扶苏死,立胡亥为太子。乃遣阎乐赍诏。
阎乐亦不知始皇驾崩,遂于车前承命启行。不一日到上郡,入城传命接诏,扶苏、蒙恬急出迎诏开读,诏曰:
三十七年七月十三日,始皇帝诏曰:三代以孝治天下而敦大本,父以此立伦,子以此尽职,违此则悖理逆常,非道也。长子扶苏,不能仰承体命,辟地立功,乃敢上书诽谤,大肆狂逆,父子之情,似若可矜,而祖宗之法,则不可赦。已诏立胡亥为太子,废尔为庶人,赐药酒短刀自决。其将军蒙恬,稽乓在外,不能匡正规谏,本欲加诛,以筑城之工未完,姑留督理。故兹诏示,尽宜知悉。
扶苏读罢诏,涕泣曰:“君教臣死,不敢不死,父教子亡,不敢不亡。今君父赐死,愿饮酒以全其躯。”方欲饮,蒙恬急止之曰:“皇上使臣统领兵三十万众,驻节边陲,托殿下久住监督,此天下之重任也。既授以重任,而又赐死,中间有诈。不若面见奏过,若果不虚,死未晚也。”扶苏曰:“君父命既出,理不可违,使命前来,岂有不实,如若奏请,愈增不孝。”遂饮酒而死。蒙恬覆太子尸,痛哭不止。三军莫不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