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余以为的诗词

  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 ,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之勤且艰若此。   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者乎?  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与之论辩,言和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勉乡人以学者,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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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 ,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虽愚,卒获有所闻。当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之勤且艰若此。 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者乎?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与之论辩,言和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勉乡人以学者,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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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熏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  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人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若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  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义,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  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入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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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登苍天而高举兮,历众山而日远。观江河之纡曲兮,离四海之霑濡。攀北极而一息兮,吸沆瀣以充虚。飞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苍龙蚴虯于左骖兮,白虎骋而为右騑。建日月以为盖兮,载玉女于後车。驰骛于杳冥之中兮,休息虖昆仑之墟。乐穷极而不厌兮,愿从容虖神明。涉丹水而驰骋兮,右大夏之遗风。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临中国之众人兮,讬回飙乎尚羊。乃至少原之野兮,赤松、王乔皆在旁。二子拥瑟而调均兮,因称乎清商。澹然而自乐兮,吸众气而翱翔。念我长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之故乡。黄鹄後时而寄处兮,鸱枭群而制之。神龙失水而陆居兮,为蝼蚁之所裁。夫黄鹄神龙犹如此兮,况贤者之逢乱世哉。寿冉冉而日衰兮,固儃回而不息。俗流从而不止兮,众枉聚而矫直。或偷合而苟进兮,或隐居而深藏。苦称量之不审兮,同权概而就衡。或推迻而苟容兮,或直言之谔謣。伤诚是之不察兮,并纫茅丝以为索。方世俗之幽昏兮,眩白黑之美恶。放山渊之龟玉兮,相与贵夫砾石。梅伯数谏而至醢兮,来革顺志而用国。悲仁人之尽节兮,反为小人之所贼。比干忠谏而剖心兮,箕子被发而佯狂。水背流而源竭兮,木去根而不长。非重躯以虑难兮,惜伤身之无功。已矣哉!独不见夫鸾凤之高翔兮,乃集大皇之野。循四极而回周兮,见盛德而後下。彼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麒麟可得羁而係兮,又何以异虖犬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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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诵  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  所作忠而言之兮,指苍天以为正。  令五帝使折中兮,戒六神与向服。  俾山川以备御兮,命咎繇使听直。  竭忠诚而事君兮,反离群而赘肬。  忘儇媚以背众兮,待明君其知之。  言与行其可迹兮,情与貌其不变。  故相臣莫若君兮,所以证之不远。  吾谊先君而后身兮,羌众人之所仇也。  专惟君而无他兮,又众兆之所雠也。  壹心而不豫兮,羌无可保也。  疾亲君而无他兮,有招祸之道也。  思君其莫我忠兮,忽忘身之贱贫。  事君而不贰兮,迷不知宠之门。  患何罪以遇罚兮,亦非之所志也。  行不群以巅越兮,又众兆之所咍也。  纷逢尤以离谤兮,謇不可释也。  情沉抑而不达兮,又蔽而莫之白也。  心郁邑侘傺兮,又莫察之中情。  固烦言不可结而诒兮,愿陈志而无路。  退静默而莫知兮,进号呼又莫吾闻。  申侘傺之烦惑兮,中闷瞀之忳忳。  昔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  吾使厉神占之兮,曰有志极而无旁。  终危独以离异兮,曰君可思而不可恃。  故众口其铄金兮,初若是而逢殆。  惩于羹者而吹齑兮,何不变此志也?  欲释阶而登天兮,犹有曩之态也。  众骇遽以离心兮,又何以为此伴也?  同极而异路兮,又何以为此援也?  晋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谗而不好。  行婞直而不豫兮,鲧功用而不就。  吾闻作忠以造怨兮,忽谓之过言。  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  矰弋机而在上兮,罻罗张而在下。  设张辟以娱君兮,愿侧身而无所。  欲儃徊以干傺兮,恐重患而离尤。  欲高飞而远集兮,君罔谓汝何之?  欲横奔而失路兮,盖志坚而不忍。  背膺牉以交痛兮,心郁结而纡轸。  擣木兰以矫蕙兮,糳申椒以为粮。  播江离与滋菊兮,愿春日以为糗芳。  恐情质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明。  矫兹媚以私处兮,愿曾思而远身。涉江  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混浊而莫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  与日月兮同光。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济乎江湘。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步马兮山皋,邸车兮方林。  乘舲船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苟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入溆浦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乱曰: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怀信佗傺,忽乎吾将行兮!哀郢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鼂吾以行。  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  楫齐扬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  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  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  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  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  凌阳侯之汜滥兮,忽翱翔之焉薄。  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  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  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  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  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  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  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  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  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  忽若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  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慼。  外承欢之汋约兮,谌荏弱而难持。  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鄣之。  尧舜之抗行兮,瞭杳杳而薄天。  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  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乱曰:  曼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抽思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思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悲秋风之动容兮,何回极之浮浮。  数惟荪之多怒兮,伤心之忧忧。  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  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  憍吾以其美好兮,览以其修姱。  与言而不信兮,盖为而造怒。  愿承閒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  悲夷犹而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  兹历情以陈辞兮,荪详聋而不闻。  固切人之不媚兮,众果以我为患。  初吾所陈之耿著兮,岂至今其庸亡?  何独乐斯之謇謇兮?愿荪美之可光。  望三王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  夫何极而不至兮,故远闻而难亏。  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  孰无施而有报兮,孰不实而有获?  少歌曰:  与美人抽思兮,并日夜而无正。  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辞而不听。  倡曰: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  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异域。  惸茕独而不群兮,又无良媒在其侧。  道卓远而日忘兮,愿自申而不得。  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岁?  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  愿径逝而未得兮,魂识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之从容。  乱曰:  长濑湍流,溯江潭兮。  狂顾南行,聊以娱心兮。  轸石崴嵬,蹇吾愿兮。  超回志度,行隐进兮。  低徊夷犹,宿北姑兮。  烦冤瞀容,实沛徂兮。  愁叹苦神,灵遥思兮。  路远处幽,又无行媒兮。  道思作颂,聊以自救兮。  忧心不遂,斯言谁告兮。怀沙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  眴兮杳杳,孔静幽默。  郁结纡轸兮,离慜而长鞠。  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  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章画志墨兮,前图未改。  内厚质正兮,大人所盛。  巧倕不斲兮,孰察其拨正。  玄文处幽兮,矇瞍谓之不章;  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  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  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  夫惟党人之鄙固兮,羌不知之所臧。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邑犬之群吠兮,吠所怪也。  非俊疑杰兮,固庸态也。  文质疏内兮,众不知之异采。  材朴委积兮,莫知之所有。  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  重华不可遌兮,孰知之从容!  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何故也?  汤禹久远兮,邈而不可慕也?  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  离慜而不迁兮,愿志之有像。  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  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  乱曰:  浩浩沅湘,分流汩兮。  修路幽蔽,道远忽兮。  怀质抱情,独无匹兮。  伯乐既没,骥焉程兮。  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  定心广志,何所畏惧兮?  曾伤爰哀,永叹喟兮。  世浑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  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  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思美人  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  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达。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  欲变节以从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独历年而离愍兮,羌凭心犹未化。  宁隐闵而寿考兮,何变易之可为!  知前辙之不遂兮,未改此度。  车既覆而马颠兮,蹇独怀此异路。  勒骐骥而更驾兮,造父为我操之,  迁逡次而勿驱兮,聊假日以须是时。  指嶓冢之西隈兮,与纁黄以为期。  开春发岁兮,白日出之悠悠。  吾将荡志而愉乐兮,遵江夏以娱忧。  揽大薄之芳茝兮,搴长洲之宿莽。  惜吾不及古人兮,吾谁与玩此芳草?  解萹薄与杂菜兮,备以为交佩。  佩缤纷以缭转兮,遂萎绝而离异。  吾且儃徊以娱忧兮,观南人之变态。  窃快在中心兮,扬厥凭而不竢。  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  纷郁郁其远蒸兮,满内而外扬。  情与质信可保兮,羌居蔽而闻章。  令薜荔以为理兮,惮举趾而缘木。  因芙蓉而为媒兮,惮褰裳而濡足。  登高吾不说兮,入下吾不能。  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与而狐疑。  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  命则处幽吾将罢兮,愿及白日之未暮也。  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惜往日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竢。  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  心纯庞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澈其然否。  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  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  信谗谀之浑浊兮,盛气志而过之。  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  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  独障壅而弊隐兮,使贞臣为无由。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  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忧。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  或忠信而死节兮,或訑谩而不疑。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  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  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  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  乘泛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  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纷緼宜修,姱而不丑兮。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岁虽少,可师长兮。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悲回风  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  物有微而陨性兮,声有隐而先倡。  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  万变其情岂可盖兮,孰虚伪之可长?  鸟兽鸣以号群兮,草苴比而不芳。  鱼葺鳞以自别兮,蛟龙隐其文章。  故荼荠不同亩兮,兰茝幽而独芳。  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统世以自贶。  眇远志之所及兮,怜浮云之相羊。  介眇志之所惑兮,窃赋诗之所明。  惟佳人之独怀兮,折若椒以自处。  曾歔欷之嗟嗟兮,独隐伏而思虑。  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  终长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  寤从容以周流兮,聊逍遥以自恃。  伤太息之愍怜兮,气于邑而不可止。  糺思心以为纕兮,编愁苦以为膺。  折若木以弊光兮,随飘风之所仍。  存彷佛而不见兮,心踊跃其若汤。  抚珮衽以案志兮,超惘惘而遂行。  岁曶曶其若颓兮,时亦冉冉而将至。  薠蘅槁而节离兮,芳以歇而不比。  怜思心之不可惩兮,证此言之不可聊。  宁溘死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  孤子吟而抆泪兮,放子出而不还。  孰能思而不隐兮,照彭咸之所闻。  登石峦以远望兮,路眇眇之默默。  入景响之无应兮,闻省想而不可得。  愁郁郁之无快兮,居戚戚而不可解。  心鞿羁而不开兮,气缭转而自缔。  穆眇眇之无垠兮,莽芒芒之无仪。  声有隐而相感兮,物有纯而不可为。  邈漫漫之不可量兮,缥绵绵之不可纡。  愁悄悄之常悲兮,翩冥冥之不可娱。  凌大波而流风兮,讬彭咸之所居。  上高岩之峭岸兮,处雌蜺之标颠。  据青冥而摅虹兮,遂儵忽而扪天。  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  依风穴以自息兮,忽倾寤以婵媛。  冯昆仑以澂雾兮,隐渂山以清江。  惮涌湍之礚礚兮,听波声之汹汹。  纷容容之无经兮,罔芒芒之无纪。  轧洋洋之无从兮,驰委移之焉止?  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遥遥其左右。  氾潏潏其前后兮,伴张驰之信期。  观炎气之相仍兮,窥烟液之所积。  悲霜雪之俱下兮,听潮水之相击。  借光景以往来兮,施黄棘之枉策。  求介子之所存兮,见伯夷之放迹。  心调度而弗去兮,刻著志之无适。  曰吾怨往昔之所冀兮,悼来者之悐悐。  浮江淮而入海兮,从子胥而自适。  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  骤谏君而不听兮,重任石之何益?  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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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先生盖老人也,不知姓字。陈天地之始,言神农黄帝之事,昭然也;莫知其生年之数。尝居苏门之山,故世或谓之闲。养性延寿,与自然齐光。其视尧、舜之所事,若手中耳。以万里为一步,以千岁为一朝。行不赴而居不处,求乎大道而无所寓。先生以应变顺和,天地为家,运去势颓,魁然独存。自以为能足与造化推移,故默探道德,不与世同。自好者非之,无识者怪之,不知其变化神微也。而先生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务也。先生以为中区之在天下,曾不若蝇蚊之著帷,故终不以为事,而极意乎异方奇域,游览观乐非世所见,徘徊无所终极。遗其书於苏门之山而去。天下莫知其所如往也。  或遗大人先生书,曰:“天下之贵,莫贵於君子。服有常色,貌有常则,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则磬折,拱若抱鼓。动静有节,趋步商羽,进退周旋,咸有规矩。心若怀冰,战战栗栗。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择地而行,唯恐遗失。颂周、孔之遗训,叹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为礼是克。手执珪璧,足履绳墨,行欲为目 前检,言欲为无穷则。少称乡闾,长闻邦国,上欲图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挟金玉,垂文组,享尊位,取茅土。扬声名於后世,齐功德於往古。奉事君上,牧养百姓。退营私家,育长妻子。卜吉宅,虑乃亿祉。远祸近福,永坚固己。此诚士君子之高致,古今不易之美行也,今先生乃披发而居巨海之中,与若君子者远,吾恐世之叹先生而非之也。行为世所笑,身无自由达,则可谓耻辱矣。身处困苦之地,而行为世俗之所笑,吾为先生不取也。”  於是大人先生乃逌然而叹,假云霓而应之曰:“若之云尚何通哉!夫大人者,乃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变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於内,而浮明开达於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吾将为汝言之。  “往者天尝在下,地尝在上,反覆颠倒,未之安固。焉得不失度式而常之?天因地动,山陷川起,云散震坏,六合失理,汝又焉得择地而行,趋步商羽?往者群气争存,万物死虑,支体不从,身为泥土,根拔枝殊,咸失其所,汝又焉得束身修行,磬折抱鼓?李牧功而身死,伯宗忠而世绝,进求利而丧身,营爵赏而家灭,汝又焉得挟金玉万亿,只奉君上,而全妻子乎?  “且汝独不见夫虱之处於褌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褌裆,自以为得绳墨也。饥则啮人,自以为无穷食也。然炎丘火流,焦邑灭都,群虱死於褌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处区内,亦何异夫虱之处褌中乎?悲夫!而乃自以为远祸近幅,坚无穷也。亦观夫阳乌游於尘外,而鹪鹩戏于蓬艾,小大固不相及,汝又何以为若君子闻於乎?  “且近者,夏丧於商,周播之刘,耿薄为墟,丰、镐成丘。至人未一顾,而世代相酬。厥居未定,他人已有。汝之茅土,谁将与久?是以至人不处而居,不修而治,日月为正,阴阳为期,岂吝情乎世,系累於一时,乘东云,驾西风,与阴守雌,据阳为雄。志得欲从,物莫之穷。又何不能自达而畏夫世笑哉?  “昔者天地开辟,万物并生。大者恬其性,细者静其形。阴藏其气,阳发其精,害无所避,利无所争。放之不失,收之不盈;亡不为夭,存不为寿。福无所得,祸无所咎;各从其命,以度相守。明者不以智胜,暗者不以愚败,弱者不以迫畏,强者不以力尽。盖无君而庶物定,无臣而万事理,保身修性,不违其纪。惟兹若然,故能长久。今汝造音以乱声,作色以诡形,外易其貌,内隐其情。怀欲以求多,诈伪以要名;君立而虐兴,臣设而贼生。坐制礼法,束缚下民。欺愚诳拙,藏智自神。强者睽视而凌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假廉而成贪,内险而外仁,罪至不悔过,幸遇则自矜。驰此以奏除,故循滞而不振。  “夫无贵则贱者不怨,无富则贫者不争,各足於身而无所求也。恩泽无所归,则死败无所仇。奇声不作,则耳不易听;淫色不显,则目不改视。耳目不相易改,则无以乱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今汝尊贤以相高,竞能以相尚,争势以相君,宠贵以相加,趋天下以趣之,此所以上下相残也。竭天地万物之至,以奉声色无穷之欲,此非所以养百姓也。於是惧民之知其然,故重赏以喜之,严刑以威之。财匮而赏不供,刑尽而罚不行,乃始有亡国、戮君、溃败之祸。此非汝君子之为乎?汝君子之礼法,诚天下残贼、乱危、死亡之术耳!而乃目以为美行不易之道,不亦过乎!  “今吾乃飘颻於天地之外,与造化为友,朝飧汤谷,夕饮西海,将变化迁易,与道周始。此之於万物,岂不厚哉!故不通於自然者,不足以言道;暗於昭昭者不足与达明,子之谓也。”  先生既申若言,天下之喜奇者异之,慷忾者高之。其不知其体,不见其情,猜耳其道,虚伪之名。莫识其真,弗达其情,虽异而高之,与向之非怪者,蔑如也。至人者,不知乃贵,不见乃神。神贵之道存乎内,而万物运於天外矣。故天下终而不知其用也。  逌乎有宋,扶摇之野。有隐士焉,见之而喜,自以为均志同行也。曰:“善哉!吾得之见而舒愤也。上古质朴纯厚之道已废,而末枝遗华并兴。豺虎贪虐,群物无辜,以害为利,殒性亡驱。吾不忍见也,故去而处兹。人不可与为俦,不若与木石为邻。安期逃乎蓬山,用李潜乎丹水,鲍焦立以枯槁,莱维去而逌死。亦由兹夫!吾将抗志显高,遂终於斯。禽生而兽死,埋形而遗骨,不复返之生乎!夫志均者相求,好合者齐颜,与夫子同之。”  於是,先生乃舒虹霓以蕃尘,倾雪盖以蔽明,倚瑶厢而徘徊,总众辔而安行,顾而谓之曰:“泰初真人,唯大之根。专气一志,万物以存。退不见后,进不睹先,发西北而造制,启东南以为门。微道德以久娱,跨天地而处尊。夫然成吾体也。是以不避物而处,所赌则宁;不以物为累,所逌则成。彷徉是以舒其意,浮腾足以逞其情。故至人无宅,天地为客;至人无主,天地为所;至人无事,天地为故。无是非之别,无善恶之异。故天下被其泽,而万物所以炽也。若夫恶彼而好我,自是而非人,忿激以争求,贵志而贱身,伊禽生而兽死,尚何显而获荣?悲夫!子之用心也!薄安利以忘生,要求名以丧体,诚与彼其无诡,何枯槁而逌死?子之所好,何足言哉?吾将去子矣。”乃扬眉而荡目,振袖而抚裳,令缓辔而纵策,遂风起而云翔。彼人者瞻之而垂泣,自痛其志;衣草木之皮,伏於岩石之下,惧不终夕而死。  先生过神宫而息,漱吾泉而行,回乎逌而游览焉,见薪於阜者,叹曰:“汝将焉以是终乎哉?”  薪者曰:“是终我乎?不以是终我乎?且圣人无怀,何其哀?盛衰变化,常不於兹?藏器於身,伏以俟时,孙刖足以擒庞,睢折胁而乃休,百里困而相嬴,牙既老而弼周。既颠倒而更来兮,固先穷而后收。秦破六国,兼并其地,夷灭诸侯,南面称帝。姱盛色,崇靡丽。凿南山以为阙,表东海以为门,门万室而不绝,图无穷而永存。美宫室而盛帷□,击钟鼓而扬其章。广苑囿而深池沼,兴渭北而建咸阳。骊木曾未及成林,而荆棘已丛乎阿房。时代存而迭处,故先得而后亡。山东之徒虏,遂起而王天下。由此视之,穷达讵可知耶?且圣人以道德为心,不以富贵为志;以无为用,不以人物为事。尊显不加重,贫贱不自轻,失不自以为辱,得不自以为荣。木根挺而枝远,叶繁茂而华零。无穷之死,犹一朝之生。身之多少,又何足营?”  因叹曰而歌曰:  “日没不周方,月出丹渊中。  阳精蔽不见,阴光大为雄。  亭亭在须臾,厌厌将复东。  离合云雾兮,往来如飘风。  富贵俛仰间,贫贱何必终?  留侯起亡虏,威武赫夷荒。  召平封东陵,一旦为布衣。  枝叶托根柢,死生同盛衰。  得志从命生,失势与时颓。  寒暑代征迈,变化更相推。  祸福无常主,何忧身无归?  推兹由斯理,负薪又何哀?”  先生闻之,笑曰:“虽不及大,庶免小也。”乃歌曰:“天地解兮六和开,星辰霄兮日月颓,我腾而上将何怀?衣弗袭而服美,佩弗饰而自章,上下徘徊兮谁识吾常?”遂去而遐浮,肆云轝,兴气盖,徜徉回翔兮漭漾之外。建长星以为旗兮,击雷霆之康盖。开不周而出车兮,出九野之夷泰。坐中州而一顾兮,望崇山而回迈。端节而飞旃兮,纵心虑乎荒裔,释前者而弗修兮,驰蒙间而远逌。弃世务之众为兮,何细事之足赖?虚形体而轻举兮,精微妙而神丰。命夷羿使宽日兮,召忻来使缓风。攀扶桑之长枝兮,登扶摇之隆崇。跃潜飘之冥昧兮。洗光曜之昭明。遗衣裳而弗服兮,服云气而遂行。朝造驾乎汤谷兮,夕息马乎长泉。时崦嵫而易气兮,挥若华以照冥。左朱阳以举麾兮,右玄阴以建旗,变容饰而改度,遂腾窃以修征。  阴阳更而代迈,四时奔而相逌,惟仙化之倏忽兮,心不乐乎久留。惊风奋而遗乐兮,虽云起而忘忧,忽电消而神逌兮,历寥廓而遐游。佩日月以舒光兮,登徜徉而上浮,压前进於彼逌道兮,将步足乎虚州。扫紫宫而陈席兮,坐帝室而忽会酬。萃众音而奏乐兮,声惊渺而悠悠。五帝舞而再属兮,六神歌而代周。乐啾啾肃肃,洞心达神,超遥茫茫,心往而忘返,虑大而志矜。  “粤大人微而弗复兮,扬云气而上陈。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体云气之逌畅兮,服太清之淑贞。合欢情而微授兮,先艳溢其若神。华兹烨以俱发兮,采色焕其并振。倾玄麾而垂鬓兮,曜红颜而自新。时暧靆而将逝兮,风飘颻而振衣。云气解而雾离兮,霭奔散而永归。心惝惘而遥思兮,眇回目而弗晞。  “扬清风以为旟兮,翼旋轸而反衍。腾炎阳而出疆兮,命祝融而使遣。驱玄冥以摄坚兮,蓐收秉而先戈。勾芒奉毂,浮惊朝霞,寥廓茫茫而靡都兮,邈无俦而独立。倚瑶厢而一顾兮,哀下土之憔悴。分是非以为行兮,又何足与比类?霓旌飘兮云旗蔼,乐游兮出天外。”  大人先生披发飞鬓,衣方离之衣,绕绂阳之带。含奇芝,嚼甘华,吸浮雾,餐霄霞,兴朝云,颺春风。奋乎太极之东,游乎昆仑之西,遗辔颓策,流盼乎唐、虞之都。惘然而思,怅尔若忘,慨然而叹曰:  “呜呼!时不若岁,岁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若神。神者,自然之根也。彼勾勾者自以为贵夫世矣,而恶知夫世之贱乎兹哉?故与世争贵,贵不足尊;与世争富,富不足先。必超世而绝群,遗俗而独往,登乎太始之前,览乎忽漠之初,虑周流於无外,志浩荡而自舒,飘颻於四运,翻翱翔乎八隅。欲从而彷佛,洸漾而靡拘,细行不足以为毁,圣贤不足以为誉。变化移易,与神明扶。廓无外以为宅,周宇宙以为庐,强八维而处安,据制物以永居。夫如是,则可谓富贵矣。是故不与尧、舜齐德,不与汤、武并功,王、许不足以为匹,杨、丘岂能与比纵?天地且不能越其寿,广成子曾何足与并容?激八风以扬声,蹑元吉之高踪,被九天以开除兮,来云气以驭飞龙,专上下以制统兮,殊古今而靡同。夫世之名利,胡足以累之哉?故提齐而踧楚,掣赵而蹈秦,不满一朝而天下无人,东西南北莫之与邻。悲夫!子之修饰,以观之,将焉存乎於兹?”  先生乃去之,纷泱莽,轨汤洋,流衍溢,历度重渊,跨青天,顾而逌览焉。则有逍遥以永年,无存忽合,散而上臻。霍分离荡,漾漾洋洋,飙涌云浮,达於摇光。直驰骛乎太初之中,而休息乎无为之宫。太初何如?无后无先。莫究其极,谁识其根。邈渺绵绵,乃反覆乎大道之所存。莫畅其究,谁晓其根。辟九灵而求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万天而通观,浴太始之和风。漂逍遥以远游,遵大路之无穷。遣太乙而弗使,陵天地而径行。超蒙鸿而远迹,左荡莽而无涯,右幽悠而无方,上遥听而无声,下修视而无章。施无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  崔魏高山勃玄云,朔风横厉白雪纷,积水若陵寒伤人。阴阳失位日月颓,地坼石裂林木摧,火冷阳凝寒伤怀。阳和微弱隆阴竭,海冻不流绵絮折,呼吸不通寒伤裂。气并代动变如神,寒倡热随害伤人。熙与真人怀太清,精神专一用意平,寒暑勿伤莫不惊,忧患靡由素气宁。浮雾凌天恣所经,往来微妙路无倾,好乐非世又何争。人且皆死我独生。  真人游,驾八龙,曜日月,载云旗。徘徊逌,乐所之。真人游,太阶夷,□原辟,天地开。雨蒙蒙、风浑浑。登黄山,出栖迟。江河清,洛无埃,云气消,真人来,惟乐哉!时世易,好乐颓,真人去,与天回。反未央,延年寿,独敖世。望我□,何时反?超漫漫,路日远。  先生从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终极。盖陵天地而与浮明遨游无始终,自然之至真也。鸲鹆不逾济,貉不度汶,世之常人,亦由此矣。曾不通区域,又况四海之表、天地之外哉!若先生者,以天地为卵耳。如小物细人欲论其长短,议其是非,岂不哀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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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丙辰,予官禁林,宁海方生以文为贽,一览辄奇之,馆置左右,与其谈经,历三时乃去。明年丁巳,予蒙恩谢事,还浦阳,生复执经来侍,凡理学渊源之统,人文绝续之寄,盛衰几微之载,名物度数之变,无不肆言之。离析于一丝,而会归于大通。生精敏绝伦,每粗发其端,即能逆推而底于极,本末兼举,细大弗遗。见于论著,文义森蔚,千变万态,不主故常,而辞意濯然常新。细占其进修之功,日有异而月不同,仅越四春秋而已英发光著如斯,使后四春秋,则其所至又不知为何如。以近代言之,欧阳少师、苏长公辈姑置未论,自诸子与之角逐于文艺之场,不识孰为后而孰为先也。予今为此说,人必疑予之过情,后二十年,当信其为知言,而称许生者非过也。庚申之秋,生以不见大母久,将归省焉,予深惜其去,为赋是诗。昔在词垣时,英材常骏奔。水碧与金膏,价重骇见闻。终然无根蒂,敛散空中云。方生海上来,玉栗而春温。袖携絺绣书,面带黼黻纹。揖逊入礼域,陈义陵秋旻。同餐太仓米,共勘典与坟。潜将索幽邃,穹欲攀嶙峋。蹈雪忽言别,涉险涛江津。梅花似相怜,沿途慰孤颦。湛恩来九天,悯吾发如银。特敕还故山,许与烟霞亲。生闻抱经来,处此寂寞滨。莽苍叩大始,溟涬穷无垠。宇宙所管摄,载籍所敷陈。巨细钩钳之,若大乐建均。律吕按高下,宫商肃君臣。鬯和免惉{滞心},叠奏归绎纯。桑濮俟挥斥,淫哇竟何存。黄钟压瓦缶,庭燎灭荒磷。似兹稽古力,可敌龛定勋。濡毫写雄颢,势欲移峨岷。漏泄混沌窍,出入造化神。变幻波起伏,清温玉璘珣。尽抽神奇秘,不堕臭腐尘。所以日出之,逾见光景新。山鬼当洒泣,湘灵且逡巡。振古著作家,后先胡缤纷。岂知万牛毛,难媲一角麟。古今二千载,有如星在辰。岂意荒砾中,获此席上珍。予生发未燥,立言鄙河汾。结交一世士,暮齿越七旬。妍蚩与楛良,入目无留痕。自非柴易,颠倒甲与矜。宁因一学徒,谀辞浪云云。大言心不怍,只为所见真。生今有行期,序饮松竹根。笑摘黄金花,起泛青瑶尊。酒酣双耳热,剧论如抽缗。岂无赠别言,有意须当遵。真儒在用世,宁能滞弥文。文繁必丧质,适中乃彬彬。有虞号多士,九官展经纶。惟时亮天工,外夷悉来宾。不闻有著书,鼓荡摩乾坤。生乃周容刀,生乃鲁玙璠。道贵器乃贵,何须事空言。孳孳务践行,勿负七尺身。敬义以为衣,忠信以为冠。慈仁以为佩,廉知以为鞶。特立睨千古,万象昭无昏。此意竟谁知,为尔言谆谆。无徒谓强聒,一一宜书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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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初度兮,肇锡以嘉名:名曰正则兮,字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惟 通:唯)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查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非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之蛾眉兮,谣诼谓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忳郁邑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步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情其信芳。高冠之岌岌兮,长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心之可惩。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之中情?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身而危死兮,览初其犹未悔。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曾歔欷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涕兮,沾襟之浪浪。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上征。朝发轫于苍梧兮,夕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马于咸池兮,总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先戒兮,雷师告以未具。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乃下。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以不好。雄鸠之鸣逝兮,犹恶其佻巧。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怀朕情而不发兮,焉能忍而与此终古?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占之。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之善恶?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以吉故。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及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灵氛既告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为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朝发轫于天津兮,夕至乎西极。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屯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乱曰: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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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通“又)”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奇。  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忳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盒于尘埃。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阶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萎。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芳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褶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陟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近抛孤柩。及闻蕙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箝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卿之尘缘虽浅,而玉之鄙意尤深。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据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其位?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傍耶?驱丰隆以为庇从兮,望舒月以临耶?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闻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借葳蕤而成坛畤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文瓠瓟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予于尘埃耶?倩风廉之为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为耶?卿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又奚化耶?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以嗟来耶?来兮止兮,卿其来耶?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障,列苍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莒。发轫乎霞城,还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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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则孰为近?曰:有初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而莫能去之。盖非不欲去之也,势不可也。势之来,其生人之初乎?不初,无以有封建。封建,非圣人意也。彼其初与万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毛羽,莫克自奉自卫。荀卿有言:“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为群,群之分,其争必大,大而后有兵有德。又有大者,众群之长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属。于是有诸侯之列,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诸侯之列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封。于是有方伯、连帅之类,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方伯、连帅之类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人,然后天下会于一。是故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自天子至于里胥,其德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夫尧、舜、禹、汤之事远矣,及有周而甚详。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设五等,邦群后。布履星罗,四周于天下,轮运而辐集;合为朝觐会同,离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害礼伤尊,下堂而迎觐者。历于宣王,挟中兴复古之德,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鲁侯之嗣。陵夷迄于幽、厉,王室东徙,而自列为诸侯。厥后问鼎之轻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诛苌弘者有之,天下乖戾,无君君之心。以为周之丧久矣,徒建空名于公侯之上耳。得非诸侯之盛强,末大不掉之咎欤?遂判为十二,合为七国,威分于陪臣之邦,国殄于后封之秦,则周之败端,其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会而为之郡邑,废侯卫而为之守宰,据天下之雄图,都六合之上游,摄制四海,运于掌握之内,此其所以为得也。不数载而天下大坏,其有由矣:亟役万人,暴其威刑,竭其货贿,负锄梃谪戍之徒,圜视而合从,大呼而成群,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杀守劫令而并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汉有天下,矫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数年之间,奔命扶伤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迟不救者三代。后乃谋臣献画,而离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国居半,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继汉而帝者,虽百代可知也。唐兴,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为宜也。然犹桀猾时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州县之设,固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适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思迁其秩而已,何能理乎?”又非之。周之事迹,断可见矣:列侯骄盈,黩货事戎,大凡乱国多,理国寡,侯伯不得变其政,天子不得变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于制,不在于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迹,亦断可见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万人侧目。失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汉兴,天子之政行于郡,不行于国,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虽乱,不可变也,国人虽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后掩捕而迁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奸利浚财,怙势作威,大刻于民者,无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谓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汉知孟舒于田叔,得魏尚于冯唐,闻黄霸之明审,睹汲黯之简靖,拜之可也,复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辑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赏。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设使汉室尽城邑而侯王之,纵令其乱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术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谴而导之,拜受而退已违矣;下令而削之,缔交合从之谋周于同列,则相顾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则削其半,削其半,民犹瘁矣,曷若举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汉事然也。今国家尽制郡邑,连置守宰,其不可变也固矣。善制兵,谨择守,则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汉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谓知理者也。魏之承汉也,封爵犹建;晋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闻延祚。今矫而变之,垂二百祀,大业弥固,何系于诸侯哉?或者又以为:“殷、周,圣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当复议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资以黜夏,汤不得而废;归周者八百焉,资以胜殷,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为安,仍之以为俗,汤、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于己也,私其卫于子孙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尽臣畜于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继世而理;继世而理者,上果贤乎,下果不肖乎?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将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尽其封略,圣贤生于其时,亦无以立于天下,封建者为之也。岂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吾固曰:“非圣人之意也,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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