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莺啼百啭新,长廊寂寂不逢人。东君去作谁家客?花柳无情各自春。
杂著二首 其二。金朝。元好问。燕语莺啼百啭新,长廊寂寂不逢人。东君去作谁家客?花柳无情各自春。
元好(hào)问(1190年8月10日—1257年10月12日),字裕之,号遗山,世称遗山先生。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元好问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他擅作诗、文、词、曲。其中以诗作成就最高,其“丧乱诗”尤为有名;其词为金代一朝之冠,可与两宋名家媲美;其散曲虽传世不多,但当时影响很大,有倡导之功。有《元遗山先生全集》、《中州集》。...
元好问。元好(hào)问(1190年8月10日—1257年10月12日),字裕之,号遗山,世称遗山先生。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元好问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他擅作诗、文、词、曲。其中以诗作成就最高,其“丧乱诗”尤为有名;其词为金代一朝之冠,可与两宋名家媲美;其散曲虽传世不多,但当时影响很大,有倡导之功。有《元遗山先生全集》、《中州集》。
赠王民望 其五。明代。杨慎。归鸿翔泬寥,绪风传䬃沓。凉氛秀峰期,温盟通海榻。讵诧彩霞分,终令碧云合。张敏梦不迷,刘协兴还荅。
春暮同敬亭贻谋泛月 其二。清代。敦敏。树色溟濛绿几行,临河亭子水南庄。荒祠古墓鸦风晚,半夜水声啮坏塘。
碧落洞。宋代。范镗。玉削苍峦千碧虚,洞中杳杳真人居。绰约冰采颜如珠,一念不起终无如。我缘朴陋厌纷挐,心与幽致烦簪裾。九阳丹就括灵枢,飘然再访聊踟蹰。
宫词 其七十。唐代。花蕊夫人徐氏。密室红泥地火炉,内人冬日晚传呼。今宵驾幸池头宿,排比椒房得煖无。
五叶词。唐代。方式济。碧山瑶草骄兰荃,鬖髿五叶光芊绵。厓欹谷转箭牙密,土膏放暖龙耕烟。灵根不死千年在,留与丹台助岚彩。金骨仙人石鼎浆,一呷能令寿山海。耆峰渺渺轩辕丘,地脉沃盛徵天休。上党新苗云液薄,深林谁复穷冥搜。兔臼已收紫芝满,玉桃树下严司管。青毛使鸟罢衔符,儿戏东方欲揎腕。法星奏补三章约,轻死空求延命药。斫桂虽无绣斧加,蹒跚已折元乌脚。天外九衢春瑟瑟,六丁直日关梁塞。溪畔胡麻夜起尘,落魄愁来赤松客。
杂诗 其一。清代。洪亮吉。今人匪至愚,古人匪天亶。忧思徒匆匆,胡为损餐饭。君看西驰日,去者当复反。后有万世来,谁云我生晚。
减字木兰花(宿僧房有作)。宋代。辛弃疾。僧窗夜雨。茶鼎熏炉宜小住。却恨春风。勾引诗来恼杀翁。狂歌未可。且把一尊料理我。我到亡何。却听侬家陌上歌。
紫极宫默轩。宋代。孔武仲。宴坐寂不语,先生心谓何。逍遥疏世味,恬淡养天和。一息忘言后,方知得象多。壶中藏日月,鼎裹煮山河。
夏日寄江上亲友。唐代。许浑。雨过前山日未斜,清蝉嘒嘒落槐花。车轮南北已无限,江上故人才到家。
遇陈王 其一。清代。毛奇龄。枇杷花里谁家院,近丛坛。青漆左厢开绣户,坐双鬟。着地画帘飞燕燕,当阶碧草映兰兰。车轮未必成三角,叉住门边那得还。
雪窦纪游八首 其五。元代。黄溍。亭亭妙高台,迥出千峰上。怪松多十围,巨石非一状。心赏孰与同,昔贤有馀唱。
过陈桥见太行。宋代。许及之。驱车夜半出都城,策马陈桥已半程。回首白云南阙下,太行何事马前迎。
落叶。明代。释宗泐。一片复一片,西风与北风。但看阶下满,不觉树头空。缀服犹堪用,题诗自不工。山童朝更扫,閒委古墙东。
丁酉仲冬即景十六首 其七 冲寒贳酒。元代。叶颙。拥被酸吟雪未晴,拾樵路断闭松扃。相如病渴谁来管,自整冲寒贳酒瓶。
感兴六首 其五。明代。王世贞。欲酌仍停鹦鹉螺,酒醒长叹对银河。傍人总会应难语,但道中年感慨多。
夏日寓居寄友人。唐代。齐己。北游兵阻复南还,因寄荆州病掩关。日月坐销江上寺,清凉魂断剡中山。披缁影迹堪藏拙,出世身心合向闲。多谢扶风大君子,相思时到寂寥间。
归朝欢 寿马殿闻太史五十。清代。陈维崧。几载日华东畔住。吟尽上林卢橘树。暂因休沐卧家园,舍傍别筑莺花圃。晓峰晴可数。竛竮小髻添娇嫭。羡风光,鲚鱼吹雪,紫燕画梁乳。水榭潭香生一缕。閒课雏童煎日铸。定瓷翠滑最怜渠,南华且了朝来注。扫花蓬岛侣。群骖鸾鹤阶前舞。愿年年,朱颜绿发,双向镜中驻。
天香 秋灯。清代。孙荪意。灰烬银河,苔生雁足,汉宫旧制谁见。照破秋心,抛残烛泪,最怕黄昏庭院。长门雁过。多分是、不胜清怨。记否巴山同话,西窗那回曾剪。幽闺夜阑人远。只影儿、与伊相伴。挑落金虫红粟,钗头犹颤。听尽梧桐疏雨。正斜倚、熏笼梦处断。帘罅风来,一星微闪。
分寄方广避乱诸缁侣八首 其五。明代。王夫之。有土不容双足入,冤亲寂寞得山僧。若为一衲寒钟底,却解人閒剑侠能。
次韵和丁右丞因赠致政张少卿二首。宋代。宋庠。几年辞宠解华绅,佛忍庄恬共啬神。岁晏始知松柏茂。凌云高节不关春。
偈颂二十五首。宋代。释道璨。溪东是国王水草,溪西是国王水草。随分纳些些,佛法休寻讨。堪笑水潦和尚,枉被马师踏倒。荐福与麽告报,犹较王老师一线道。
次韵王敏文待制燕京杂咏 其六。明代。来复。锦貂公子跃龙媒,不怕金吾夜漏催。阿刺声高檀板急,棕毛别殿宴春回。
元会诗五首。宋代。宋祁。自昔君无劳,有言朝不夕。遥闻索扇上,已见归舆饬。千门诏解严,万官均咏德。愧以斐然章,无裨从臣职。
相和歌辞·杂怨三首。唐代。孟郊。夭桃花清晨,游女红粉新。夭桃花薄暮,游女红粉故。树有百年花,人无一定颜。花送人老尽,人悲花自闲。贫女镜不明,寒花日少容。暗蛩有虚织,短线无长缝。浪水不可照,狂夫不可从。浪水多散影,狂夫多异踪。持此一生薄,空成百恨浓。忆人莫至悲,至悲空自衰。寄人莫翦衣,翦衣未必归。朝为双蒂花,暮为四散飞。花落却绕树,游子不顾期。
环大东湖独行四首 其四。清代。陈忠平。催霜风再起,收拾倦尘心。落木朽难杖,夕阳寒易沈。却看灯影沸,复入市喧深。不作明朝约,烟霞尚在襟。
詶裴补阙吴寺见寻。唐代。皇甫冉。东林初结构,已有晚钟声。窗户背流水,房廊半架城。远山重叠见,芳草浅深生。每与君携手,多烦长老迎。
寒食怀公藻几道。宋代。陈棣。洒落陶彭泽,风流陈太丘。别来添夕梦,归日负春游。已改枯榆火,宁污寒具油。不知行乐地,能话野人不。
江南好。清代。张秀端。长相忆,官阁乐偏饶。小室围炉朝煮雪,高亭临水夜听箫。回首总魂销。
送向综通判桂州。宋代。饶奭。百粤封疆桂岭崇,□□□□□□口。十城县弩争趋府,五管侯圭尽偃风。
避地白岩山中书怀。宋代。吴说。 胡虏凭陵甚,长驱青海边。携家遭困顿,忧国愤迍邅。不省岁月换,徒惊花草鲜。到头苏息否,洒泪问苍天。
不寐作。清代。余坤。北风荡哀壑,中夜心茫然。忧来腔血债,肠腹生狂澜。此身可以废,畴复念饥寒。流澌不再凝,裂帛无重完。积气颓昊苍,降此长恨端。虽有壮士心,泪下安可弹。
人物风流远。忆当年、江东跌宕,知音南阮。惯倚胡床闲寄傲,妥腹难凭琴桉。妙制拥、银蟾光满。千古不传谁好事,忽茂陵、金碗人间见。轻擘动,思无限。
长安钗鬓春横乱。仿规模、红绦带拨,媚深情浅。安识高山流水趣,儿女空传恩怨。使得似、支郎萧散。听到三闾沈绝处,惨悲风、摇落寒江岸。不肠断,也肠断。
贺新郎(僧如梵摘阮)。宋代。李好古。人物风流远。忆当年、江东跌宕,知音南阮。惯倚胡床闲寄傲,妥腹难凭琴桉。妙制拥、银蟾光满。千古不传谁好事,忽茂陵、金碗人间见。轻擘动,思无限。长安钗鬓春横乱。仿规模、红绦带拨,媚深情浅。安识高山流水趣,儿女空传恩怨。使得似、支郎萧散。听到三闾沈绝处,惨悲风、摇落寒江岸。不肠断,也肠断。
卜算子。宋代。蔡伸。小阁枕清流,一霎莲塘雨。风递幽香入槛来,枕簟全无暑。遐想似花人,阅岁音尘阻。物是人非空断肠,梦入芳洲路。
八月十二日夜诚斋望月。宋代。杨万里。才近中秋月已清,鸦青幕挂一团冰。忽然觉得今宵月,元不黏天独自行。
挽赵东岩简叔彦侯四首 其四。宋代。王迈。召节飞来湘水滨,笺天乞取自由身。悬知寿杖宜扶孔,纵有蒲轮莫致申。老去最能坚晚节,复来应信有全人。朱虚不作更生死,谁为苍生问大钧。
学山野烧异常登高泮宫如在火池中间泮师率诸。宋代。郑刚中。传道官颇清,防患计微拙。学宫墙外草,十里望不绝。芟除失豫备,滋蔓久盘结。野烧因风起,四垣具烈烈,堂上帘低垂,飞灰如落雪。夭矫逼檐槛,流熛向门阒。何但光孔圣,亦已照十哲。诸生固猝猝,矩步未敢越。相与望而畏,鹿骇惊鸥决。似闻先生窘。书簏自提挈。倾盆浆一空,戛斧羔亦竭。势过万舆薪,杯水谩毫未。颇欲伏忠信,石壁验庄列。顾兹烟烬高,难试肤与发。护持终有物,远近同扑灭。趋凉寻木阴,气定始焦渴。三日冷官门,炙手犹可热,先生听我言,事细不堪忽。佧薪与去草,此理同一辙。勿谓草今无,火过茅已茁。
桥亭八咏为宗人府经黄子中赋 其一 澧陂春涨。明代。王汝玉。春陂昨夜雨,绿水潮来涨。应有放歌人,濯缨陂水上。
销夏湾。明代。王世贞。挂帆秋色太空低,缥缈峰回上与齐。别借五湖天一曲,中分双崦地东西。松杉翠合家堪隐,橙橘黄萦路不迷。莫问吴王销暑事,采芳春径草萋萋。
夜乘航。宋代。吴仙湖。渔火穿蓬罅,僧钟到梦边。水乡多得月,野境远连天。败苇流萤集,荒林宿鸟喧。舟人苦无夜,未晓起炊烟。
次张友使吴令君游石洞韵。宋代。何坦。二隽行阡得胜游,清诗传播气横秋。定知余子漫千首,竟使老夫低一头。山是玉壶天里到,水从银汉罅中流。被渠吟作惊人句,压倒乾坤日夜浮。
谢临川游山。明代。张之象。客行旷登览,羁心展游陟。裹粮度瑶岑,振衣寻石室。源深洞屡迷,径险岩逾密。重林散轻雾,绝壁映初日。鸟鸣识节变,草绿知春及。夭桃始发溪,猗兰渐盈泽。采药遵灵丘,援萝入幽谷。缅邈隐士居,想像仙人宅。朝窥鸾鹤逝,夜听猩猿泣。水镜含清晖,松门带暝色。近涧虹文丹,远峰岚气黑。云归影难留,泉飞响易急。观奇道转远,探异情未毕。候月弄澄鲜,飡霞羡高逸。适己物自忘,达生赏无极。终然得所遣,傥值同怀客。
答司马承祯上剑镜。唐代。李隆基。宝照含天地,神剑合阴阳。日月丽光景,星斗裁文章。写鉴表容质,佩服为身防。从兹一赏玩,永德保龄长。
雨夕感寓。金朝。王琢。漠漠初灯后,森森细点飘。繁声入遥夜,冷簟恍秋宵。起欲吟相和,吁无客可招。何曾洗兵马,但觉漏薪荛。雷电初无预,炎蒸遂不骄。泻檐锵未歇,欹枕兀无聊。涧已山输潦,堤应水没桥。长林倦今夕,孤鸟撼惊条。似我缠忧戚,因贫堕寂寥。避人犹虺蜴,择宿等鹪鹩。共世难曹祢,无才匹管萧。苦心还自笑,末俗本多嚣。未老愁摧鬓,长饥带剩腰。床寒少陵被,饮陋子渊瓢。射策初游汉,潜山敢傲尧。盐车竟垂耳,风鹢忌干霄。一室元空埽,千钟岂易要。芳兰逼憔悴,尺鴳失逍遥。字对诸生识,诗烦众手雕。搜求劳肾胃,戛击谢咸韶。旧弄新弦掩,穷途拙目摇。争为壮夫篆,只使古风浇。血指甘时巧,包羞怆道消。优游能卒岁,三四尽论朝。故幔幽霖透,长檠暗烬挑。不辞墙出菌,傥见谷抽苗。餍饫贪夫腹,翻腾乐岁谣。晴楼交燕雀,凉树沸蝉蜩。坐快虹蜺出,忧无萍梗漂。浩歌弥激烈,兴在海门潮。
法云孚上座求诗。宋代。陆游。老人痴钝避嫌猜,终日柴门闭不开。堪笑山僧能好事,乞碑才去觅诗来。
三月二十五日安之以诗二绝见招作真率会光以。宋代。司马光。杯盘丰腆胜陶令,园沼繁华减白家。惆怅佳辰掩蓬荜,不陪高会赏邻花。
一叶。宋代。舒岳祥。欲排江渚千鸿阵,先舞庭皋一叶秋。细路桑麻高下屋,平湖风雨往来舟。人间酒熟花为客,梦觉残灯月上楼。故旧凋零我老矣,少年安肯与同游。
送顾中舍汝嘉之京一首。明代。黄省曾。青岁入金闺,皇家直报鸡。锦从天上赐,衔是圣人题。旧国离琴奏,春城别马嘶。行行何所赠,但有剑如霓。
徐氏闲轩。宋代。陈师道。倦游梁楚爱吾庐,老寄山林孰与娱。想见杖藜临过鸟,更能赤手缚於菟。君宁平世轻三釜,我亦东原有一区。拟买婵娟作归计,可无堆玉斗量珠。
虎暴二首。宋代。刘克庄。{内乔外走}捷超山径,咆哮噉土墙。昔无当道卧,今有税人场。班特归栏早,韩卢入窦忙。四方多伏弩,未可恃雄强。
白鹤峰新居欲成,夜过西邻翟秀才,二首。宋代。苏轼。瓮间毕卓防偷酒,壁後匡衡不点灯。待凿平江百尺井,要分清暑一壶冰。佐卿恐是归来鹤,次律宁非过去僧。他日莫寻王粲宅,梦中来往本何曾。
昔年莲蕊满池中,斗艳争妍向晚风。清风已生双璧合,名花喜放两心同。
携来天上都佳种,开到人间见化工。应是趺跏将钵咒,碧泉也幻紫荆红。
赵君坚兄属题瑞莲图勉成两律即希指正 其二。清代。方仁渊。昔年莲蕊满池中,斗艳争妍向晚风。清风已生双璧合,名花喜放两心同。携来天上都佳种,开到人间见化工。应是趺跏将钵咒,碧泉也幻紫荆红。
冉右之明经叠韵惠赠,依韵和答四首 其二。清代。缪焕章。扰扰红巾剑影寒,江干未许卧袁安。烽烟数载惊心久,兄弟中年聚首难。调协埙篪频按曲,花开锦绣每巡阑。丰城宝气知何在?惭愧司空刮目看。
送黄鍊师还天台。元代。胡奎。吾闻天台山高四万八千丈,中有玉平之洞天。丹霞赤日照林壑,此地往往多神仙。神仙中人不易得,黄公之孙有仙骨。放浪江湖四十年,春风落尽柳花碧。海边楼观临蓬莱,何年飞舄从东来。丝纶五色诏遗逸,手把芙蓉朝玉台。昔我题诗过方丈,令我临风倍惆怅。不见辽东一鹤归,步虚声落青天上。我有一掬泪,不洒三十春。但哭市井交,何曾哭仙人。我知仙人长不死,昼夜循环亦如此。
秋夜不寐二首 其二。清代。费墨娟。连朝暑气已全收,转瞬驹光不可留。篱菊花开知换节,庭梧叶落又临秋。真情伤我惟离别,俗事劳人是应酬。况值沧桑今世局,我心日日只萦愁。
挽林法曹实甫二首。宋代。刘克庄。老学多推谊,诸公孰荐雄。却行吾日暮,渴睡汝冬烘。宰木经春雨,园花逐晓风。寝门哀未尽,寓在薤歌中。
题吉安府训导胡缙梅 其二。明代。杨士奇。吉州黉舍拥皋比,济济英才望得师。须似梅花冰玉白,郡人翘首看操持。
最高楼。唐代。无名氏。蟾宫客、未老得清闲。寿算过稀年。利名缰锁非关我,浮云富贵付苍天。且归休,对松菊,乐林泉。比吕望、数犹欠七。问师旷、恰符绛一。从今遐算更绵延。称觞欣近小春候,月当明夜又团圆。愿长如,天上月,地行仙。
颂古十二首 其十一。宋代。释智深。古木灵巢鹤梦迷,昆崙白象倒骑归。鱼鳞水涨舟横岸,羊角风生花落溪。
题清芬阁二首。宋代。陶迁。卢茨源上风烟好,结架遥怜云水湄。曾是先生亲卜築,不妨相国细吟诗。山开两峡云来暝,滩急一江帆到迟。作意云孙真好事,清芬高继昔人□。
过家君旧任太仆所居闻当时及门者惟典术魏延一人。明代。程敏政。行云落日绕乡园,厩马如龙草自蕃。闻说旧时门下客,萧条惟有魏生存。
与黎美周夜谈。明代。谢长文。看君年尚少,不患无声名。纷纷但相逐,所见尽世情。以此一片心,终为尘网婴。富贵日多事,淡素非所营。沉溺不自觉,反谓吾身荣。静中一回头,愧汗当填膺。
颂古六首。宋代。释咸杰。 腊月莲花菡萏香,三回赏手不寻常。直饶会得须眉落,早是龟毛数丈长。
天台书事十三首。宋代。曹勋。小圃都无花木名,只栽松竹养余清。时时风向边头过,喜听松声又竹声。
题郭信可琴中趣轩。宋代。冯时行。泠泠接吾耳,尘尔非真精。大音寂无响,瓦砾如雷鸣。古今滞迷妄,溜溜尘所萦。落叶随水去,颠风吹残英。道人了本源,超然契无生。销溶天所假,浩荡还空明。视听非耳目,况复求音声。竹木閟渔社,衡茅落初营。杖藜候晚收,曳履看春耕。无为万物逝,不言四时行。情尘泯绝处,大地皆{经纟换音}韺。渊明出醉语,能与此理并。见之偶一笑,呼儿署南荣。莫作如是观,吾轩本无名。
临高台三首。宋代。吴沆。高高轩楹日照东,扶桑柱植西昆仑。上有明真紫霞客,厮征伯侨役羡门。月驭叱前驱,风驷殿后奔。灵衣披披溘晻霭,玉斧断断除烦冤。虚皇下两耳,授又金简文。相观峻极不客步,拟轶清气排重阍。咽日诵黄庭,滴露抄韦编。羊岐之亡罔象得,蛮触之角醯鸡天,临台一笑俱超然。
挽人失偶。明代。陆深。春辞原上花销雨,鸾去台空凤独飞。寒夜灯前开故箧,不知泪满旧缝衣。
夜雨有作。宋代。张嵲。睡足秋堂夜雨声,天涯此夕叹飘零。空阶滴沥肠堪断,更向芭蕉叶上听。
三忠祠。明代。李梦阳。忆昔汉诸葛,龙起荅三顾。志决竟星陨,呕血为军务。鄂国与信国,屹屹两王柱。杀身不救国,冤愤水东注。往事勤钟鼎,新庙傍官路。惨惨冠剑并,凛凛生魂聚。翠旗晚明灭,往往鬼神驻。怀叹各不申,翻然向烟雾。我征久奔迫,过此感伤屡。时来展肃谒,系马门前树。香台野蔹上,罗幔虫蚁蛀。烈士为吞声,清风激顽懦。
元夕。明代。陶宗仪。珂里传柑日,金吾放仗时。楼台灯火淡,风雨管弦悲。术眩明皇幸,仪尊太乙祠。千年成古迹,兀坐漫赍咨。
答张文潜。宋代。陈师道。我贫无一锥,所向皆四壁。瀛洲足风露,胡不减饥色。昔闻杜氏子,剪髻事尊客。君妇定不贤,三梳奉巾栉。
江夏使君叔席上赠史郎中。唐代。李白。凤凰丹禁里,衔出紫泥书。昔放三湘去,今还万死馀。仙郎久为别,客舍问何如。涸辙思流水,浮云失旧居。多惭华省贵,不以逐臣疏。复如竹林下,叨陪芳宴初。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踏莎行 轻筠阁旧韵示江萍。清代。蔡灿。绕树游丝,入帘香雪。东风薄幸催春别。欲描衣上并头花。生憎花底双栖蝶。好句吟成,宝钗敲折。朦胧一片凄凉月。愁多最怕梦醒时,梦来偏等愁时节。
挂金索·万万余车。元代。高道宽。万万余车,白面一和。调饼圆成,彷似天来大。混沌蒸熟,恰好则一个。顺手拈来,看是谁嚼破。
对厅乐语。宋代。姚勉。洞房华褥绣芙蓉,惹得天香馥正浓。凤觜续弦新跨凤,龙头有婿又乘龙。人间二月春光好,魁下三台瑞彩重。酬劝不须辞烂醉,诏书已下紫泥封。
玉海诗(三首)。明代。彻鉴堂。月满中霄永不斜,洪□万亿总黄麻。传珰何日飞神女,炼石今朝挹圣娲。釐蕊青蒸三籁雨,彤花缝散九明霞。武陵莫羡春如锦,例到真官玉海赊。¤
送彭元忠县丞北归。宋代。杨万里。君从循州来,却向饶州去。拍天海浪拂日峰,琼尺裁成锦机句。学诗初学陈後山,霜皮脱尽山骨寒。近来别具一双明,要蹈唐人最上关。三春弱柳三秋月,半溪清冰半峰雪。只今六月无此物,君能唤渠来入笔。恰则新莺百啭声,忽有寒蛩终夜鸣。潇湘故人江汉客,为君一夜头尽白。我欠天公诗债多,霜髭捻尽未偿他。君怀玉盘金叵罗,合骑天驷超天河。如何也铸一大错,自古诗人多命薄。黄茅起烟如黄沙,瘴母照永曼陀花。广东之游乐复乐,劝君不如早还家。
赠智满三藏。唐代。齐己。灌顶清凉一滴通,大毗卢藏遍虚空。欲飞薝卜花无尽,须待陀罗尼有功。金杵力摧魔界黑,水精光透夜灯红。可堪东献明天子,命服新酬赞国风。
江上与兄别。唐代。赵嘏。楚国湘江两渺瀰,暖川晴雁背帆飞。人间离别尽堪哭,何况不知何日归。
二公见和又成一首寄之。宋代。吴芾。忆昔同台接胜游,相期端不愧清流。一时人物存无几,百岁光阴挽不留。老去只思陶靖节,向来尤叹薛居州。亦闻聚首时倾倒,应笑衰翁守故丘。
和仲宁中秋赴饮庄宅。宋代。周必大。方讶顽阴蔽月堂,坐看凉吹动枯肠。疾驱云阵千重翳,尽放冰轮万丈光。莫问蚌珠圆合浦,且听羯鼓打西凉。疏狂似我何须挠,挠取吹笙玉雪郎。
送主簿兄之德化任。宋代。严羽。唐世诸严盛西蜀,郑公勋业开吾族。后来避地居南闽,几代诗名不乏人。叔孙伯子俱成集,我兄下笔追唐及。少年赐第明光宫,才气如云辨挥翕。习簿风流四海闻,谁令作吏狎埃氛。片帆江上君先发,别袂春前我暂分。借问匡庐在何许,舟人遥指云中语。彭蠡湖边几树秋,琵琶亭下江千古。香炉峰顶散晴烟,瀑布悬疑泻漏天。平生梦寐行历处,一笑忽觉当樽前。尽驱灵异入篇什,物象往往愁笞鞭。此中高兴宁淹久,盗贼兵戈莽回首。郑公勋业须人传,康济他时仗君手。我今疏阔更何为,心事惟将海岳期。匡庐半席君为主,待我酣来试一题。
钱塘观潮。清代。姚文田。一声初转海门雷,万叠真如雪作堆。盛气已吞文种墓,余波犹上子陵台。底教金寇全师去,合借钱王射手来。欲写壮观愁笔弱,银山饱看只空回。
登焦山作。明代。王宠。农山兴孔志,疆台试荆游。凭高易以忾,乐胜令人忧。挂席溯湍险,振衣陟浮丘。威纡隐百叠,澎湃经四周。江形绕成带,海气隮为楼。天吴几下舞,若木窗中抽。遥穷岛夷界,近览东南陬。荑英冒芳甸,春色蔼神州。凯风啸晨鹄,青阳喧渚鸥。云类鱼鳞集,潮涌桃花流。隐沦既已逝,偓佺亦空求。悢悢千古心,忽忽百岁遒。愿垂任公钓,聊谢张衡愁。
民夫。宋代。宋伯仁。阃帅差夫欲太平,浚河才了又修城。挑小组鍫镬无休日,失业妻儿有叹声。两个布衫寒透骨,半盂蒸饭冷无羹。何时一统山河了,只向春田带雨耕。
七十八咏六言十首。宋代。刘克庄。慕赤松子辟谷,学黄冠师餐霞。更无半空鸾鹤,何异深山龟蛇。
胡笳十八拍 第七拍。宋代。李纲。星宫之君醉琼浆,矫如群帝骖龙翔。龙池十日飞霹雳,齐言此夕乐未央。玄圃沧州莽空阔,羽人稀少不在傍。深山穷谷不可处,托身白云归故乡。
沁园春(五十五自述)。宋代。游九言。五十五年,满簪华发,俨然遂良。又何曾戚戚。华门主窦,何曾汲汲,玉带金章。困后高眠,饥来饱□,老矣狂夫老更狂。空回首,叹世间名利,傀儡开场。幸临晚节安康。又两日、三秋催肃霜。叹生朝亦是,贺宾踵至,龙钟矍铄,何足称觞。喜对诸贤,笑谈世事,相会亲朋醉玉觞。谁如我,素乐天知命,不事侯王。
闻定相死寇(丙申六月,京口)。元代。杨维桢。三朝勋旧半雕零,京口雄藩孰老成。可是叔孙祈欲死,喜闻先轸面如生。东园草暗铜驼陌,北固潮平铁瓮城。珍重子仪谁可继,三军气色倍精明。
游高园用前韵。宋代。牟巘五。儘渠弦索辊春雷,丁对清风君子哉。凉观主人归未得,不妨却许蜀人来。
宴豫斋翁第次韵。明代。李梦阳。面面危楼对曲台,枝枝花树向楼开。主人不有生生意,隙地宁容长绿莱。
骑吹曲辞九首 其一 金奏。宋代。耶律铸。大夏王庭前纳款,大秦归义继来降。舞鸾歌凤音相和,未许天山数帝江。
杂剧·包待制智赚灰栏记。元代。李行甫。楔子(老旦、卜儿上,云)老身郑州人氏。自身姓刘,嫁得夫主姓张,早年亡逝已过。只生下一儿一女,孩儿唤作张林,也曾教他读书写字;女儿唤作海棠,不要说他姿色尽有,聪明智慧,学得琴棋书画、吹弹歌舞,无不通晓。俺家祖传七辈是科第人家,不幸轮到老身,家业凋零,无人养济。老身出于无奈,只得着女儿卖俏求食。此处有一财主,乃是马员外。他在俺家行走,也好几时了。他有心看上俺女孩儿,常常要娶他做妾,俺女孩儿倒也肯嫁他。只是俺这衣食饭碗如何便割舍得!且待女孩儿到来,慢慢的与他从长计议,有何不可。(冲末扮张林上,云)自家张林的便是。母亲,俺祖父以来,都是科第出身,已经七辈,可着小贱人做这等辱门败户的勾当,教我在人前怎生出入也!(卜儿云)你说这般闲话做甚么?既然怕妹子辱没了你呵,你自寻趁钱来养活老身,可不好那!(正旦扮海棠上,见科,云)哥哥,你要做好男子,你则养活母亲者。(张林云)泼贱人,你做这等事,你不怕人笑,须怕人笑我,我打不得你个泼贱人那!(做打正旦科)(卜儿云)你不要打他,你打我波!(张林云)母亲,不要家烦宅乱,枉惹的人耻笑。我则今日辞了母亲,往汴京寻我舅舅,自做个营运去。常言道"男儿当自强",我男子汉七尺长的身子,出门去便饿死了不成?兀那小贱人,我去之后,你好生看觑母亲,若有些好歹,我不道的轻轻饶了你哩!(诗云)匆匆发忿出家门,别寻生理度寒温。男儿有躯长七尺,不信天教一世贫。(下)(正旦云)母亲,似这等唱叫,几时是了?不如将女孩儿嫁与马员外去罢。(卜儿云)儿也说的是。只等马员外来时,我就许下这亲事,则便了也。(副末扮马员外上,云)小生姓马名均卿,祖居郑州人氏,幼习儒业,颇通经史,因家中有几贯资财,人皆以员外呼之。则是我平昔间酷爱风流,耽情花柳。此处有个上厅行首张海棠,与小生作伴年久,两意相投。我要娶她,这不消说了;他也常常许道要嫁我,被他母亲百般板障,只是不肯通口。我想他也无过要多索些财礼意思。闻得海棠近日,与他哥哥张林,唱叫了一场,那张林离了家门,到汴京寻他舅子去了,料得一时间也未必就回。今日恰好是一个吉日良辰,我不免备些财礼求亲去。若是有缘分,得成全这一桩好事,岂不美哉!呀,姐姐正在门首,这也是个彩头。待我见去。(做见正旦、行礼科)(正旦云)员外,你来了也。我再四与母亲说,不如趁我哥哥不在家,许了这门亲事。磨了半截舌头,母亲像有许的意思了。我和你见母亲去。(马员外云)奶奶既有此意,也是我修的缘到了。(做入见科)(卜儿)员外,我今日为孩儿张林不孝顺,与老身合气,你讨些砂仁来送我,做碗汤吃。(马员外云)奶奶,自家孩儿,有甚么气。我如今特备白金百两,专求令爱的亲事。过门之后,但是你家缺柴少米,都是我来支持,定不教你愁没钱使。今日是人大好日辰,奶奶,你接了财礼,许了这亲事罢。(卜儿云)左右我的女儿在家,也受不得这许多气,便等他嫁了人去,倒也静办。员外,只是你家里有个大浑家哩,我女孩儿过门来,倘或受他欺负,又不如在家的好,也要与员外说个明白。一发讲到了,才好许你这亲事。(马员外云)奶奶放心,莫说我马均卿不是那等人,便是我大浑家,也不是那等人。令爱到家时,与我大浑家只是姐妹称呼,并不分甚大小;若是令爱养得一男半子,我的家缘家计,都是他掌把哩。奶奶,再不要你忧虑别的。(卜儿云)员外,只要说定了,我受了你的财礼,我家女儿,便是你马家媳妇,只今日便过门去。孩儿也,不是我做娘的割舍得你,你可也做人家媳妇去,再不要当行首了也!(正旦云)员外,你那大浑家处,凡百事你须与我做主咱。(唱)【仙吕】【赏花时】凭着我皓首苍颜老母亲,待着我尽世今生不嫁人。(云)员外,我可也不爱你别的。(马员外云)姐姐,你爱我些甚的来?(正旦唱)我只爱你性儿软意儿真,我今日寻的个前程定准。(带云)我着那一班姊妹道,张海棠嫁了马员外,可也不枉了。(唱)从此后不教人笑我做辱家门。(同马员外下)(卜儿云)今日将俺女孩儿,嫁马员外去了也。受着他这一百两财礼,也够老身下半世快活受用哩。如今别无甚事,寻俺旧时姑姊妹们,到茶房中吃茶去来。(下)第一折(搽旦上,诗云)我这嘴脸实是欠,人人赞我能娇艳。只用一盆净水洗下来,倒也开的胭脂花粉店。妾身是马员外的大浑家。俺员外娶得一个妇人,叫做甚么张海棠,他跟前添了个小厮儿,长成五岁了也。我瞒着员外,这里有个赵令史,他是风流人物,又生得驴子般一头大行货,我与他有些不伶俐的勾当。我一心只要所算了我这员外,好与赵令史久远做夫妻。今日员外不在家,我早使人唤他去了,这早晚敢待来也。(净扮赵令史上,诗云)我做令史只图醉,又要他人老婆睡。毕竟心中爱者谁,则除脸上花花做一对。自家姓赵,在这郑州衙门,做个令史。州里人见我有些才干,送我两个表德:一个叫做赵皮鞋,一个叫做赵哈达。这里有个妇人,他是马均卿员外的大娘子。那一日马员外请我吃酒。偶然看见他大娘子,这嘴脸可可是天生一对,地产一双,都这等花花儿的,甚是有趣,害得我眠里梦里。只是想慕着他。岂知他也看上了我,背后瞒着员外,与我做些不怜俐勾当。今日他使人呼我,不知有甚事?须索去走一遭。来到此间,径自过去。大嫂,你唤我有何计议?(搽旦云)我唤你来,不为别事。想俺两个偷偷摸摸的,到底不是个了期。我一心要合服毒药,谋杀了马员外,俺两个做永远夫妻,可不好么?(赵令史云)你那里是我搭识的表子?只当是我的娘!难道你有此心,我倒没此意?这毒药我已备下多时也!(做取药付搽旦科,云)兀的不是毒药。我交付了与你,我自到衙门中办事去也。(下)(搽旦云)赵令史去了也。我且把这毒药,藏在一处,只等觑个空便,才好下手。呀!我争些儿忘了,今日却是孩儿的生日。教人请员外来,和他到各寺院烧香,佛面上贴金,走一遭去来。(下)(正旦上,云)妾身张海棠。自从嫁了马员外,可是五年光景,俺母亲也亡化了,连哥哥也不知那里,至今没个消耗。我跟前所生孩儿,叫做寿郎。自生下这孩儿来,就在那褥草之上,则在姐姐跟前抬举,如今长成五岁了也。今日是我孩儿的生日,员外和姐姐领着孩儿,到那各寺院烧香,佛面上贴金去了。下次小的每安排下茶饭,等员外姐姐来家食用。张海棠也,自从嫁了员外,好耳根清净也呵!(唱)【仙吕】【点绛唇】月户云窗,绣帏罗帐。谁承望,我如今弃贱从良,拜辞了这鸣珂巷。【混江龙】毕罢了浅斟低唱,撇下了数行莺燕占排场。不是我攀高接贵,由他每说短论长。再不去卖笑追欢风月馆,再不去迎新送旧翠红乡。我可也再不怕官司勾唤,再不要门户承当,再不放宾朋出入,再不见邻里推抢,再不愁家私营运,再不管世事商量。每日价喜孜孜一双情意两相投,直睡到暖溶溶三竿日影在纱窗上。伴着个有疼热的夫主,更送着个会板障的亲娘。(云)怎么这早晚,员外姐姐还不回来?我出门前看波。(张林上,诗云)腹中晓尽世间事,命里不如天下人。我张林自从和妹子唱叫了一场,出门去寻俺舅子,谁想他跟着一个什么经略相公种师道,到延安守去了。一来投不着主儿,二来又染了一场冻天行的病证,不要说盘缠使尽,连身上的衣服也典卖尽了。走回家来,母亲也亡化了,居房也没了,教我怎么好?闻得妹子嫁了马员外,那员外是好家计,他肯看顾亲眷,要抬举我舅子,有何难处!我如今一径的去投托他,问他借些盘缠使用。可早来到马员外门首了。可可的我妹子正在门前,待我去相见咱。妹子祗揖!(正旦见,云)我道是谁,原来是哥哥。我看你容颜肥胖,倒宜出外。(张林云)妹子,你可早头一句话儿也!(正旦云)哥哥,你敢替母亲做七来?起坟来?还是吊孝来?(张林云)妹子,你不见我吃的,则看我穿的,自家的嘴也养不过,有甚么东西与母亲做七起坟那!(正旦云)哥哥,俺母亲亡化,一应送终的衣衾棺椁之费,那些儿不亏了马员外来!(张林云)妹子,这虽是马员外把我母亲发送,还是多亏了你,我知道了也。(正旦唱)【油葫芦】自丧了亲爷撇下个娘,偏你敢不姓张,怎教咱辱门败户的妹子去支当!(张林云)妹子,不必敲打我了,我也知道,多多的亏了你也!(正旦唱)到今日你便安排着这句甜话儿来寻访。(张林云)妹子,我今日特来投托,你怎做下这一个冷脸儿那!(正旦唱)也不是俺便做下的这一个冷脸儿难亲傍,想当日你怒烘烘的挺一身,急煎煎的走四方。(张林云)妹子,这旧话也休提了。(正旦唱)我则道你怎生发迹身荣旺,怎还穿着这蓝蓝缕缕的这样旧衣裳?(张林云)妹子,我和你是一父母生的兄妹,你哥哥便有甚的不是,你也将就些儿,不要记怨了。(正旦唱)【天下乐】哥哥也,你便有甚脸今朝到我行,听说罢这衷也波肠!(张林云)妹子也,我也是出于无奈,特特投奔你来。没奈何,不论多少,赍发些盘缠使用,等我好去。(正旦唱)口声声道是无奈何,哥哥也,你既无钱呵怎生走汴梁?(张林云)妹子,你也不必多说了,你不赍发我,教那个赍发我?(正旦唱)你今日投奔我个小妹子,只要我赍发你个大兄长,(带云)你不道来,(唱)可不道是男儿当自强!(张林云)妹子,你不曾忘了一句儿也。打落的我勾了,你则是赍发我去者。(正旦云)哥哥不知,俺这衣服头面,都是马员外与姐姐的,我怎做的主好与人,除这些有甚的盘缠好赍发的你?哥哥,你则回去了罢,休来这门首也。(做不礼、入门科)(张林云)妹子,你好狠也。你是我同胞亲妹子,我特投奔着你,一文盘缠也不与我,倒花白了我这许多。我如今也不回去,只在这门首等着,待他马员外来,或者有些面情,也不见得。(搽旦上,云)我是马员外的大浑家,领着孩儿烧香,我先回来了。呀!怎么我家解典库门首,立着个教化头?你在此有甚么勾当?(张林云)姐姐休骂,小人是张海棠的哥哥,来寻我妹子的。(搽旦云)原来你是张海棠的哥哥,这等是舅舅了。你可认的我么?(张林云)小人不认的那壁姐姐。(搽旦云)则我便是马员外的大浑家。(张林云)我小人眼拙不认得,大娘子是必休怪。(做揖科)(搽旦云)舅舅,你要寻你妹子怎么?(张林云)说也惶恐。因为贫难,无以度日,要寻我妹子,讨些盘缠使用。(搽旦云)他与你多少?(张林云)他道家私里外,都是大娘子掌把着哩,自做不得主,一些没有。(搽旦云)舅舅不知,自从你妹子到我家来,添了一个孩儿,如今也五岁了,这是你的外甥。现今我家大小家私,都着他掌把,我是没儿子的!(做敲胸科,云)一些也没分了!你是张海棠的哥哥,便是我亲哥哥一般。我如今过去,问他讨些盘缠与你。若有呵,你也休欢喜;若无呵,你也休烦恼,只看你的造化。你且在门首待者。(张林云)小人知道。好一个贤慧的妇人也!(正旦见搽旦科,云)姐姐,你先回来了!劳动着姐姐哩。(搽旦云)海棠,门首立着的是甚么人?(正旦云)是海棠的哥哥。(搽旦云)哦,原来是你的哥哥。他来这里做甚么?(正旦云)他问妹子讨些盘缠使用。(搽旦云)你便与他些不得?(正旦云)我这衣服头面,都是员外和姐姐与我的,教我可甚么与他?(搽旦云)这衣服头面与了你,就是你的了,便与你哥哥也何妨!(正旦云)姐姐,敢不中么。倘员外查起我这衣服头面,教我说甚的那!(搽旦云)员外查时,我替你说,还再做些与你。快解下来,送与你哥哥去罢。(正旦做解下科,云)既是姐姐许了,我便脱了这衣服,除下这头面,与我哥哥去。(搽旦云)怕我拿了你的?将来,待我送他去。(做取砌末出见科,云)舅舅,则为你这盘缠,连我也替你恼起来。那知道你家妹子,这般个狠人,放着许多衣服头面,一些儿不肯与你,只当剔他身上的肉一般。这几领衣服,几件头面,是我爹娘陪嫁我的,送与舅舅,权做些儿盘缠使用。舅舅,你则休嫌轻道少者。(张林收科,云)多谢大娘子。小人结草衔环,此恩必当重报!(做谢科,搽旦回礼,云)舅舅,员外不在家,不好留的你茶饭,休怪也。(下)(张林云)我则道这衣服头面,是我妹子的,那知是他大娘子的。你是我一父母所生的亲妹子,我讨些盘缠使用,并无一文,倒花白我一场;这大娘子,我与他是各白世人,赍发我衣服头面。我想他家中大妻小妇必有争差,少不得要告状打官司的。我如今将这头面,兑换些银两,买小窝儿,做开封府公人去。妹子,你常拣吉地上行,吉地上坐,休要咱两个轴头儿厮抹着。若告到宫中,撞见我时,我一杖子起你一层皮哩!(下)(搽旦见正旦科,云)海棠,你这衣服头面,与你哥哥去了也。(正旦谢,云)索是生受姐姐来,只怕员外回时,若问起呵,望姐姐与我方便一声。(搽旦云)不妨事,放着我哩。(正旦下)(搽旦云)海棠也,你哥哥将那衣服头面去,怕不欢喜;只是员外问起时,我倒替你愁哩。(马员外引俫儿上,云)我马均卿,自从娶了张海棠,添了这个孩儿,叫做寿郎,可早五岁也。今日是寿郎的生日,到各寺院烧香去。见子孙娘娘庙,有倾颓去处,舍些钱钞,与他修理,因此又耽搁了一会。可早来到门首也。(搽旦同正旦迎科)(正旦云)员外回来了,索是辛苦也。我去取茶来者。(下)(马员外云)大嫂,那海棠的衣服头面,怎生都不见了那?(搽旦云)员外不问,我也不好说。你因为他生了孩儿,十分的宠用着他。谁想他在你背后,养着奸夫,常常做这不伶俐的勾当。今日我和员外烧香去了,他把这衣服头面,都与奸夫拿去,正要另寻甚么衣服头面,胡乱遮掩,被我先回去撞破了。是我不许他再穿衣服,重戴头面,只等员外回来,自家整理。这须不是我妒他,是他自做出来的!(马员外云)原来海棠将衣服头面与奸夫去了。可知道来,他是风尘中人。有这等事,兀的不气杀我也!(做唤正旦打科,云)我打你这不良的贱人。(搽旦撺调科,云)员外打得好,似这等辱门败户的贱人,要他何用?则该打死他罢。(正旦云)我这衣服头面,本不肯与俺哥哥将去,都是他再三撺掇我来,谁想到员外跟前,又说我与了奸夫,着我有口难分。这都是张海棠自家不是了也。(唱)【那吒令】我当初自伤,别无甚忖量;别无甚忖量,将他来不防,将他来不防;可送咱这场。俺越打得手脚儿慌,他越逞着言词儿谤,端的个狠毒世上无双。(马员外气科,云)你是生儿子的,做这等没廉没耻的事,兀的不气杀我也!(搽旦云)员外,你气怎的?只是打杀他便了帐也。(正旦唱)【鹊踏枝】普天下有的婆娘,谁不待要占些独强?几曾见这狗行狼心,搅肚蛆肠?(带云)你养着奸夫,倒着我有这屈事也。(唱)倒屈陷我腌臜勾当,(带云)也怪不得他赃埋我来。(唱)也只是我不合自小为娼!(搽旦云)可知道你这贱人,旧性复发,把衣服头面,与了奸夫去,瞒着夫主,做这等勾当哩。(正旦唱)【寄生草】便是那狠毒的桑新妇,也不似你这个七世的娘,倒说我实心儿主意瞒家长。(搽旦云)谁着你背地里养着奸夫,还强嘴那!(正旦唱)他道我共奸大背地常来往,他道我会支吾对面舌头强。不争将滥名儿揣在我跟前,姐姐也,便是将个屎盆儿套在他头上。(马员外做不快科,云)则被这小贱人直气杀我也!大嫂,怎生这一会儿,我身子甚是不快?你可煎一碗热汤儿我吃。(搽旦云)这都是海棠这小贱人,气出员外病来。海棠,你快些去,热热的煎碗汤来,与员外吃。(正旦云)理会的。(唱)【后庭花】恰才我脊梁上挨了棍棒,又索去厨房中煎碗热汤,一任他男子汉多心硬,大刚来则是俺这婆娘每不气长。(做下、捧汤上科,云)姐姐,兀的不是汤。(搽旦云)拿汤来,我试尝咱。(做尝科,云)还少些盐酱,快去取来。(正旦应,下)(搽旦云)前日这一服毒药,待我取来,倾在这汤儿里。(做倾药科,云)海棠,快来。(正旦上,唱)怎这般忒慌张,连催盐酱?(云)姐姐,兀的不是盐酱。(搽旦做调汤科,云)海棠,你将去。(正旦云)姐姐,你将去波,怕员外见了我越气也。(搽旦云)你不去,员外又道你恼着他哩。(下)(正旦云)理会得。员外,你吃口汤儿波。(员外做接吃科)(正旦唱)则见他闷沉沉等半晌,苦恹恹口内尝。(员外做死科)(正旦惊,云)员外,你放精细者!(唱)为甚的黄甘甘改了面上,白邓邓丢了眼光?【青哥儿】呀!唬得我胆飞魂丧,不由不两泪千行。眼见的四体难收一命亡,撇下多少房廊,几处田庄,两个婆娘,五岁儿郎。从今后无挨无靠,母子每守孤孀,孩儿也,你将个谁依仗?(正旦哭,云)姐姐,员外死了也。(搽旦哭上,云)我那员外也,忍下的就撇了我去也!海棠,你这小贱人,适才员外是个好好的人,怎生吃你这一口汤,便会死了?这不是你药死的,是那个弄死的?(正旦云)姐姐,这汤你也尝过来,偏是你不药死,则药死员外?(做哭科,云)天那,兀的不苦痛杀我也!(搽旦云)下次小的每,那里与我高原选地,破木造棺,把员外埋殡了者。(做家僮上、抬员外下科,搽旦云)海棠,你这小贱人,则等送了员外出去,我慢慢的摆布你,看你好在我家里过得那!(正旦哭云)姐姐,员外无了,这家私大小,我都不要,单则容我领了孩儿去罢。(搽旦云)孩儿是那个养的?(正旦云)是我养的。(搽旦云)你养的,怎不自家乳哺了?一向在我身边,煨干避湿,咽苦吐甜,费了多少辛勤,在手掌儿上抬举长大的,你就来认我养的孩儿,这等好容易!你养了奸夫,合毒药谋杀了员外,更待干罢!你要官休,还是要私休?(正旦云)怎生是官休,怎生是私休?(搽旦云)你要私休,将一应家财房廊屋舍带孩儿都与了我,只把这个光身子走出门去;你要官休呵,你药死亲夫,好小的罪名儿!我和你见官去。(正旦云)我原不曾药死亲夫,怕做甚么!情愿和你见官。(搽旦云)明有官防,你不怕告官,我就拿你去。(正旦云)我不怕,告宫去,告官去。(唱)【赚煞】且休问你真实,休问咱虚谎,现放着剃胎头收生的老娘,则问他谁是亲娘,谁是继养?(搽旦云)我是孩儿的亲亲的亲娘,这孩儿是我的的亲亲的亲儿,是娘的心肝,娘的肚子,娘的脚后跟,那一个不知道的!(正旦唱)怎瞒得过看生见长的街坊。(搽旦云)你合毒药,谋死员外,也是我脏埋你的?(正旦云)这毒药呵,(唱)你平日里预收藏,暗暗的倾下羹汤。(搽旦云)明明是你下这毒药在汤儿里,怎赖得我?怕你不去偿命!(正旦唱)这的是谁药死亲夫呵要将性命偿。你畅好是不良,送的人来冤枉。则普天厂大浑家那里有你这片歹心肠!(下)(搽旦云)如何?中了俺的计也。眼见得这家私大小带孩儿,都是我的。(做沉吟科,云)嗨,事要三思,免劳后悔。你也合寻思波,这孩儿本等不是我养的,他要问那剃胎头收生的老娘,和那看生见长的一起街坊邻舍做证见。若到官呵,他每不向我,可不干着这一番。我想来,人的黑眼珠子,见这白银子没个不要的,则除预先安顿下他,见人头,与他一个银子,就都向着我了。则是衙门官吏,也要安置停当。怎得赵令史到来,和他商量告状的事,可也好那!(赵令史上,云)才说姓赵,姓赵便到。我赵令史,数日不曾去望马大娘子,心里痒痒的,好生想他,只是丢不下。如今到他门首,他家没主了,怕做甚的?径自入去。(见搽旦科,云)大娘子,只被你想杀我也!(搽旦云)赵令史,你不知道马员外被我药死了也?如今和海棠两个打官司,要争这家缘家计,连这小厮。你可去衙门打点,把官司上下,布置停当,趁你手里完成这桩事。我好和你做长远夫妻也。(赵令史云)这个容易。只是那小厮,原不是你养的,你要他怎的?不如与他去的干净。(搽旦云)你也枉做令史,这样不知事的。我若把这小厮与了海棠。到底马家子孙,要来争这马家的家计,我一分也动他不得了。他无过是指着收生老娘,和街坊邻里做证见,我已都用银子买转了。这衙门以外的事,不要你费心,你只替我打点衙门里头的事便了。(赵令史云)大娘子说的是。这等你早些来告状,我自到衙门打点去也。(下)(搽旦云)赵令史去了。则今日我封锁了房门,结扭了海棠告状去走一遭。(词云)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说道人见老虎谁敢汤,虎不伤人吃个屁!(下)第二折(净扮孤引祗从上,云)小官郑州太守苏顺愤是也。(诗云)虽则居官,律令不晓。但要白银,官事便了。可恶这郑州百姓,欺侮我罢软,与我起个绰号,都叫我做模棱手,因此我这苏模棱的名,传播远近。我想近来官府尽有精明的作威作福,却也坏了多少人家;似我这苏模棱,暗暗的不知保全了无数世人,怎么晓得?今日坐起早衙,左右,与我抬放告牌出去。(祗从云)理会的。(搽旦扯正旦、俫儿上,云)我和你见官去来。冤屈也!(正旦云)你且放手者。(唱)【商调】【集贤宾】火匝匝把衣服紧攥着,(搽旦云)你药死亲夫,该死罪的,我放了你,倒等你逃走去了?(正旦唱)你道我该死罪怎生逃?(带云)张海棠也,(唱)我则道嫁良人十成九稳,今日个越不见末尾三梢。则我这负屈的有口难言,赤紧的原告人见肚生苗,这一场没揣的罪名除非天地表!(搽旦云)可知道你药死了亲夫,自有个天理神明鉴察。(正旦唱)我将这虚空中神灵来祷告,便做道男儿无显迹,可难道天理不昭昭?(搽旦云)小贱人,这里是郑州府门首了。你若经官发落,这绷扒吊拷,要桩桩儿挨过,不如认了私休,也还好收拾哩。(正旦云)便打杀我也说不得。我情愿和你见官去。(唱)【逍遥乐】你道是经官发落,怎的支吾这场棒拷。我则道人命事须要个归着,怎肯把药死亲夫罪屈招,平白地落人圈套!拚守着七贞九烈,怕甚么六问三推,一任地万打千敲。(搽旦叫,云)冤屈也!(孤云)甚么人在衙门首叫冤屈?左右,与我拿过来。(祗从拿进科,云)当面。(搽旦、正旦、俫儿跪见科)(孤云)那个是原告?(搽旦云)小妇人是原告。(孤云)这等,原告跪在这壁,被告跪在那壁去。(各跪开科)(孤云)唤原告上来,你说你那词因,等我与你做主。(搽旦云)小妇人是马均卿员外的大浑家。(孤做惊起科,云)这等,夫人请起。(祗从云)他是告状的。相公怎么请他起来?(孤云)他说是马员外的大夫人。(祗从云)不是什么员外,俺们这里有几贯钱的人,都称他做员外,无过是个土财主,没品职的。(孤云)这等着他跪了。你说词因上来。(搽旦云)这个叫做张海棠,是员外娶的个不中人。(祗从喝科,云)口退!敢是个中人?(搽旦云)正是个中人,他背地里养着奸夫,同谋设计,合毒药药杀了丈夫,强夺我所生的孩儿,又混赖我家私。告大人,与小妇人做主咱。(孤云)这妇人会说话,想是个久惯打官司的,口里必力不刺说上许多,我一些也不懂的。快去请外郎出来。(祗从云)外郎有请。(赵令史上,云)我赵令史,正在司房里趱造文书,相公呼唤我,必是有告状的,又断不下来,请我去帮他哩。(做见科,云)相公,你整理甚么事不下来?(孤云)令史,有一起告状的在这里。(赵令史云)待我问他。兀那夫人,告甚么?(搽旦云)告张海棠药杀亲夫,强夺我孩儿,混赖我家私。可怜见与我做主咱!(赵令史云)拿过那张海棠来。你怎生药杀亲夫,快快从实招来。若不招呵,左右,与我选下大棍子者。(正旦唱)【梧叶儿】厅阶下,膝跪着,听贱妾说根苗。(赵令史云)你说,你说。(正旦唱)狼虎般排着祗从,神鬼般设着六曹。(赵令史云)你药杀亲夫,这是十恶大罪哩。(正旦唱)若妾身犯下分毫,相公也,我情愿吃那杀丈夫的绷扒吊拷。(赵令史云)你当初是甚么人家的女子?怎生嫁与那马员外来?你说与我听波。(正旦唱)【山坡羊】念妾身求食卖笑,本也是旧家风调。则为俺穷滴滴子母每无依靠,挨今宵,到明朝。谢的个马均卿一见投他好,下钱财将妾身娶做小。他莺燕交,咱成就了。(赵令史云)原来是个娼妓出身,便也不是个好的了。你既然被马员外娶到家,可曾生得一男半女么?(正旦唱)【金菊香】我与他生男长女受劬劳。(赵令史云)你家里有甚么人,也还往来么?(正旦唱)俺哥哥因为少吃无穿来投托,曾被我赶离门恰和他两个厮撞着。(赵令史云)是你的哥哥,便和他厮见,也不妨事。(正旦云)俺姐姐道:海棠,既是你哥哥来投奔你时,你便没银子,何不解下这衣服头面,与他做盘缠使用去。(赵令史云)这般说也是他好意。(正旦云)我信了他,将这些衣服头面与哥哥去了。等的员外回来,问道海棠的衣服头面,为何不见,他便道,瞒着员外,都与奸夫了也。(唱)岂知他有两面三刀,向夫主厮搬调。(搽旦云)哎哟,我是这郑州里第一个贤慧的,倒说我两面三刀,我搬调你甚的来?(赵令史云)这都是小事,我不问你,只问你为何药死了亲夫,强夺他孩儿,混赖他家私,一一的招来。(正旦唱)【醋葫芦】俺男儿气中子,丕地倒,醒来时俺姐姐自扶着。(带云)他道,海棠,员外要汤吃,你去煎来。(唱)煎的一碗热汤来又道是盐酱少,(带云)他赚的我取盐酱去呵,(唱)谁承望暗倾着毒药。(带云)员外才把这汤吃下不的一两口,就死了也。相公,你试寻思波。(唱)怎便登时间火焚了尸首,葬在荒郊?(赵令史云)这毒药明明是你的了。你怎么又要强夺他孩儿,混赖他家私,有何理说?(正旦云)这孩儿原是我养的。相公,你只唤那收生的刘四婶,剃胎头的张大嫂,并邻里街坊问时,便有分晓。(赵令史云)这个也说的是。左右,快去拘唤那老娘街坊来者。(孤做票臂科)(祗从出,唤云)老娘街坊人等,衙门中唤你哩。(二净扮街坊、二丑扮老娘上,净云)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如今马员外的大娘子,告下来了,唤我们做证见哩。这孩子本不是大娘子养的,我们得过他银子,则说是他养的。你们不要怕打,说的不明白。(净、丑等云)这个知道。(做随祗从入跪科,祗从云)当面。(赵令史云)你是街坊么?这孩儿是谁养的?(二净云)那马员外是个财主,小的每平日也不往来。五年前因他大娘子养了个儿子,小的们街坊邻里,各人三分银子与他贺喜,那员外也请小的每吃满月酒,看见倒生的一个好娃娃。以后每年儿子生日,那员外同着大娘子,领了儿子到各寺院烧香去,这是一城人都看见的,也不只是小的们这几个。(赵令史云)这等明明是他大娘子养的了。(正旦云)相公,这街坊都是他用钱买转了的,听不得他说话。(二净云)我每买不转的,都是倾心吐胆说真实的话,若有半句说谎,你嘴上害碗大的疔疮。(正旦唱)【幺篇】现放着收生的刘四婶,剃胎头的张大嫂,俺孩儿未经满月早问道我十数遭。今日个浪包娄到公庭混赖着您,街坊每常好是不合天道,得这些口含钱直恁般使的坚牢。(云)相公,则问这两个老娘,他须知道。(赵令史云)兀那老娘,这个孩儿是谁养的?(刘丑云)我老娘收生,一日至少也收七个八个,这等年深岁久的事,那里记得?(赵令史云)这孩儿只得五岁,也不为久远,你只说实是谁养的?(刘丑云)待我想来。那一日产房里,关得黑洞洞的,也不看见人的嘴脸,但是我手里摸去,那产门像是大娘子的。(赵令史云)口退!张老娘你说。(张丑云)这一日他家接我去与小厮剃胎头,是大娘子抱在怀里,则见她白松松两只料袋也似的大奶奶,必定是养儿子的,才有这奶食,岂不是大娘子养的?(正旦云)你两个老娘,怎么都这般向着他也?(唱)【幺篇】老娘也,那收生时我将你悄促促的唤到卧房,你将我慢腾腾的扶上褥草。老娘也,那剃头时堂前香烛是谁烧?你两个都不为年纪老,怎么的便这般没颠没倒,对官司不分个真假辨个清浊?(赵令史云)何如?两个老娘都说大娘子养的,可不是你强夺他孩儿了?(正旦云)相公,街坊、老娘都是得过他钱买转了的。这孩儿虽则五岁,也省的人事了,你则问我孩儿咱。(搽旦扯俫儿科,云)你说我是亲娘,他是奶子。(俫儿云)这个是我亲娘,你是我奶子。(正旦云)可又来,我的乖乖儿口乐!(唱)【幺篇】哎,儿也,则你那心儿里自想度,自暗约,见您娘苦恹恹皮肉上挨着荆条。则你那出胞胎便将人事晓,须汜的您娘亲三年乳抱,怎禁这桑新妇当面闹抄抄。(赵令史云)这孩子的话,也不足信,还以众人为主。只一个孩儿,还要强夺他的,这混赖家私,一发不消说了。你快把药杀亲夫一事招了者。(正旦云)这药杀亲夫,并不干我事。(赵令史云)这顽皮贼骨,不打不招。左右,与我采下去,着实打呀!(祗从做打,正旦发昏科)(搽旦云)打的好,打的好,打杀了可不干我事。(赵令史云)他要诈死。左右,与我采起来。(祗从做采科)(正旦做醒科,云)哎哟,天那!(唱)【后庭花】我则见飕飕的棍棒拷,烘烘的脊背上着,扑扑的精神乱,悠悠的魂魄消,他们紧攥住我头梢。(祗从云)口退!快招了者,不强似这等受苦!(正旦唱)则听的耳边厢大呼小叫,似这般恶令史肯恕饶,狠公人显燥暴。(赵令史云)你招,那奸夫是谁?(孤云)他又不肯招,待我权认了罢。(正旦唱)被官司强逼着,指奸大要下落。【双雁儿】我向那鬼门关寻觅到两三遭,您这般顺人情有甚好?则我这浓血临身要还报。有钱的容易了,无钱的怎打煞!(赵令史云)左右,再与我打着者。(正旦云)我也是好人家儿女,怎么挨得这般打拷,只得屈招了罢。相公,是妾身药杀了丈夫,强夺他孩儿,混赖他家私来。天那!兀的不屈杀我也!(赵令史云)我屈千屈万,才屈的你一个儿哩。既是招了,左右,着那张海棠画了字,上了长枷,点两个解子,十甲送开封府定罪去。(孤云)左右,将那新做的九斤半的大枷与他带。(祗从云)理会的。(做上枷科)(祗从云)犯人上枷。(正旦云)天哪!(唱)【浪里来煞】则您那官吏每忒狠毒,将我这百姓忒凌虐,葫芦提点纸将我罪名招。我这里哭啼啼告天天又高,几时节盼的个清官来到?(赵令史云)掌嘴。我这衙门问事,真个官清法正,件件依条律的,还有那个清官清如我老爷的?(正旦哭科,唱)则我这泼残生,怎熬出这个死囚牢?(同祗从下)(赵令史云)这事问成了也。干证人都着宁家去,原告保候,听开封府回文发落。(众叩头,同下)(赵令史云)我问了一日事,肚里饥了,回家吃饭去也。(下)(孤云)这一桩虽则问成了,我想起来,我是官人,倒不由我断,要打要放,都凭赵令史做起,我是个傻厮那!(诗云)今后断事我不嗔,也不管他原告事虚真。笞杖徒流凭你问,只要得的钱财做两分分。(下)第三折(丑扮店小二上,诗云)我家卖酒十分快,干净济楚没人赛。茅厕边厢埋酒缸,裤子解来做酉窄袋。咱家是个卖酒的,在这郑州城十里铺上,开着个酒务儿,但是南来北往,经商客旅,都来我这店里吃酒。我今日开开这店门,烧的这镟锅儿里热着,看有甚么人来。(二净扮解子同正旦上)(正旦做跌、起坐科)(董净云)小子是郑州衙门里有名的公人,叫做董超,这个兄弟叫做薛霸,解这妇人张海棠,到开封府定罪去。口退!兀那妇人,你也行动些儿。你看这般大风大雪哩,肚中饥饿了,有甚么盘缠使用,也拿些出来,等我们买碗酒吃,好趱路去。(做打科)(正旦做起科,云)哥哥,你休打我,我是屈受罪的人,死在旦夕,那讨半分盘缠送你?只望可怜见咱。(董净云)兀那妇人,你当初怎生药杀亲夫,混赖他孩儿来?你慢慢的说与我听波。(正旦云)则我这身上罪何日开除?腹中冤向谁诉与?被他人混赖了我孩儿,更陷我毒杀夫主。吃不过吊拷绷扒,撞不着清廉官府。(薛净云)我兄弟两个,曾见你半厘錾口儿?是那个要了你银子,说清廉不清廉?(正旦云)那个是见义当为,肯怜咱这般苦楚?湿浸浸棒疮疼痛,哽噎噎千啼万哭。空荡荡那讨一餐?薄怯怯衣裳蓝缕。沉点点铁锁铜枷,软揣揣婆娘妇女。哎,你个恶狠狠解子怎知?哥哥也,我委实的衔冤负屈。(董净云)便说杀冤屈,须不是我们带累你的,教我怎生可怜你?雪越大了,行动些。(正旦唱)【黄钟】【醉花阴】头上雪何曾住半霎?摧林木狂风乱刮。我这更耽烦恼受嗟呀,走的来力尽筋乏,又加上些脓撼撼的棒疮发。(薛净云)着我们当这等苦差,还不走哩。(做打科)(正旦唱)怎当这嗔忿忿吖吖,但走的慢行的迟,他可便舍命的打。(董净云)你当初不招也罢。谁着你招了来?(正旦云)哥哥,不嫌烦絮,听我说咱。(唱)【喜迁莺】遭这场无情的官法,方信道漫漫黄沙。怎当的他家将咱苦打,逼勒得将招伏文状押。到今日有谁来怜见咱?似这等衔冤负屈,空吃尽吊拷绷扒。(董净云)兀那妇人,你打挣些,转过这山坡去,我着你坐一会再走。(正旦唱)【出队子】早来到山坡直下,冻钦钦的难立扎。(做走跌科,唱)脚稍天腾的吃个仰刺叉。(董净喝云)起来。(正旦唱)哎,你个火性紧的哥哥厮觑口叚,须是这光出律的冬凌田地滑。(薛净云)千人万人走不滑,偏是你走便滑?待我先走,若是不滑呵,我打折你这腿。(做走跌科,云)真个这里有些滑。(张林上,云)自家张林的便是,在这开封府当着个祗候。今有包待制西延边赏军,差着我去迎接回来。好大雪也。天那!也住一住儿波。(正旦做见科,云)这一个走的,好像俺哥哥张林。(唱)【刮地风】绰见了容颜敢是他,莫不我泪眼昏花?再凝睛仔细观瞻罢,却原来正是无差。我这里挺一挺耸着肩胛,摆一摆摩着腰胯,紧待赶更那堪带锁披枷。(张林做看见科,云)这一个带锁披枷的妇人,是那里解将来的?(正旦叫云)哥哥。(唱)哥哥也,且住咱,将妹子怎生提拔?(叫云)哥哥。(唱)你是个洛伽山观世的活菩萨,这里不显出救人心待怎么?(叫云)哥哥,救你妹子咱。(张林云)你是谁?(正旦云)我是你妹子海棠。(张林做打推科,云)这泼娼根,那一日谢你好赍发我也。(做走科)(正旦做哭赶科,唱)【四门子】我道他为甚的声声把我娼根骂,似这等无明火难按纳。却原来正是他,见了咱,思量起有前仇恨杀;正是他,见了咱,不邓邓嗔生怒发。(张走,正旦赶上做扯衣服,张林做摔科,正旦叫云)哥哥也!(唱)【古水仙子】他、他、他,不认咱,我、我、我,舍性命向前赶上他。恰、恰、恰,待扯住他衣服,(董净做扯正旦发科,云)被这妇人定害杀人也。(正旦唱)早、早、早,又被揪撏了头发。(张林云)泼娼根放手。(正旦唱)告、告、告,狠爹爹宁耐唦,来、来、来,听妹子细说根芽。(张林云)你这泼娼根,你早知今日,当初那衣服头面,把些儿与我做盘缠不得?(正旦唱)他、他、他,坑杀人机谋狡猾,你、你、你,是将我这头面金钗插,我、我、我,因此上受波查。(云)哥哥,你妹子这场天来大祸,都在这衣服头面上起的。你妹子当初不敢便将衣服头面,与你做盘缠使用,也则怕那妇人来。岂知他教我解下来与哥哥将的去,待员外回时,却说我养着奸夫,将衣服头面,都送他去了,气的员外成了病,又将毒药暗地谋死,倒把你妹子拖到官司,问了个药杀亲夫、混赖孩儿的罪名。天那!可怜冤屈杀人也。(张林云)这衣服头面是谁的?(正旦云)是你妹子的。(张林云)是你的?这歹弟子孩儿说道是他爷娘陪嫁的,这等我错怪了你。前面有所酒店,我和你且吃钟酒去来。(同解子到酒店科,云)卖酒的将酒来。(丑扮店保上,云)有、有、有,请里面坐。(张林云)兀那解子,我是开封府五衙都首领,叫做张林,这个就是我的亲妹子。我如今也接包待制回去,你一路上与我好生看觑咱。(董净云)哥哥不劳吩咐,只要到府时,早些打发我批回。(张林云)这个容易。妹子,那个妇人,我只道他贤慧,却原来有这般狠毒,你可怎生放得下他!(正旦唱)【古寨儿令】那婆娘面子花花,你则道所事贤达,搬调的男儿问咱家。他便逞俐齿,弄伶牙,对面说三般话。【古神仗儿】他道我将男儿药杀,又道我将家私来尽把,又道我要混赖他孩儿,拖我去州衙中告发。也不管难挨难熬,只一味屈敲屈打,活断送在剑头刀下。这的是谁做就死冤家?哎,都是那搅蛆扒。(云)哥哥,你在这里,我要见风去也。(下)(赵令史同搽旦上,云)自家赵令史的便是。如今将张海棠解上开封府去,我想那海棠,又无甚么亲人讨命,不若到路上结果了他,何等干净!因此特特拣两个能事的公人董超、薛霸解去。起身时节,每人与了五两银子,教他不必远去,只在僻静处所,便好下手。怎么不见来回话?事有可疑,只得和大嫂亲自打听一遭去来。(搽旦云)这等雪天,走了这一会,好生寒冷。我们且到酒店中买碗酒吃,暖暖寒再走。(赵令史云)大嫂说的是。(做进店,正旦见科,云)好也。他同奸夫赶到这里,待我对哥哥说来。(唱)【节节高】这婆娘好生心狠,好生胆大,相赶到这里,要干罢,如何干罢!(云)哥哥,奸夫奸妇都在这店里,咱和你拿他去来。(张林云)兄弟,你撮哺着我,拿那奸夫奸妇去也。(正旦唱)忙出去,休惊散,快捉拿,这的是谁风情谁当罪法。(张林同正旦出捉科)(二净做摆手,令走科)(正旦扯住搽旦科)(搽旦奔脱,同赵令史走科)(正旦唱)【挂金索】我这里攥住衣服,则被她撇撒我阶直下,因此上走了婆娘,空做一场话。枉着我哥哥,气力有天来大,只恨那摆手的公人,倒说道放了奸大罢。(张林云)兀那解子,你这精驴禽兽!你和他一衙门中人,你摆着手教他走了。我是开封府五衙都首领,就打你一顿,怕你告了我来?(做打科)(董净云)你是上司弓兵打得我,这妇人恰是我管的囚人,我可打得也。(做打正旦科)(正旦唱)【尾声】他是奉命官差将我紧监押,不争你途路上两下争差,(张林揪董净发科)(董净揪正旦发科)(正旦唱)把我个病恹恹的罪囚没乱杀。(酒保拦住科,云)你们还了酒钱去。(薛净云)口走吱,有甚么酒钱还你!(踢倒科,同下)(酒保云)你看我这晦气。今日在店门首等了半日,等得三四个人来买酒吃,不知为何打将起来,把两个好主儿,也打了去,一文钱也不曾卖的。我如今也不开这酒店,另寻个买卖做罢。(诗云)这桩营生不爽快,常常被人欠酒债。我今放倒望竿关上门,不如去吊水鸡也有现钱卖。(下)第四折(冲末扮包待制引丑张千、祗候上)(张千喝云)喏!在衙人马平安,抬书案。(包待制诗云)当年亲奉帝王差,手揽金牌势剑来。尽道南衙追命府,不须东岳吓鬼台。老夫姓包名拯,字希文,乃庐州金斗郡四望乡老儿村人氏。为老夫立心清正,持操坚刚;每皇皇于国家,耻营营于财利;唯与忠孝之人交接,不共谗佞之士往还?谢圣恩可怜,官拜龙图待制天章阁学士,正授南衙开封府府尹之职,敕赐势剑金牌,体察滥官污吏,与百姓伸冤理枉,容老夫先斩后奏。以此权豪势要之家,闻老夫之名,尽皆敛手;凶暴奸邪之辈,见老夫之影,无不寒心。界牌外结绳为栏,屏墙边画地成狱。官僚整肃,戒石上镌"御制"一通;人从森严,厅阶下书"低声"二字。绿槐阴里,列二十四面鹊尾长枷;慈政堂前,摆数百余根狼牙大棍。(诗云)黄堂尽日无尘到,唯有槐阴侵甬道。外人谁敢擅喧哗,便是乌鹊过时不啅噪。老夫昨日见郑州申文,说一妇人唤做张海棠,因奸药死丈夫,强夺正妻所生之子,混赖家私,此系十恶大罪,决不待时的。我老夫想来,药死丈夫,恶妇人也,常有这事。只是强夺正妻所生之子,是儿子怎么好强夺的?况奸夫又无指实,恐其中或有冤枉。老夫已暗地着人吊取原告,并干证人等到来,以凭复勘。这也是老夫公平的去处。张千,抬听审牌出去,各州县解到人犯,着他以次过来,待老夫定罪咱。(正旦同解子、张林上)(张林云)妹子,你到宫中,少不得问你,只要说的冤枉,这包待制就将前案与你翻了。若说不过时,你可努嘴儿,我帮你说。(正旦云)我这冤枉,今日不诉,更等待何日也!(董净云)待制爷爷开厅久了,须要赶牌解到,快进去。(正旦唱)【双调】【新水令】则我这腹中冤枉有谁知?刚除的哭啼啼两行情泪。恨当初见不早,到今日悔何迟!他将我后拥前推,何曾道暂歇气。(张林云)妹子,这是开封府前了,待我先进,你随解子入来。这包待制是一轮明镜,悬在上面,问的事就如亲见一般,你只大着胆自辩去。(正旦云)哥哥,(唱)【步步娇】你道他是高悬明镜南衙内,拚的个诉根由直把冤情洗。我可也怕甚的?则为带锁披枷有话难支对。万一个达不着大人机,哥哥也,你须是搭救你亲生妹。(张林做先进科)(正旦同二净跪见科)(董净云)郑州起解女囚一名张海棠解到。(张千云)刑案司吏,与解子批文,打发回去。(包待制云)留下在这里,待审过了,发批回去。(张千云)理会的。(包待制云)张海棠,你怎么因奸药杀丈夫,强夺正妻所生之子,混赖他家私,你逐一从头诉与老夫听咱。(正旦做努嘴,看张林科)(张林云)妹子,你说么,嗨!他出胞胎可曾见这等官府来?我替你说罢。(跪云)禀爷,这张海棠是个软弱妇人,并不敢药杀丈夫,做这般歹勾当哩。(包待制云)你是我衙门里祗候人,怎么替犯人禀事?好打!(张林起科)(包待制云)兀那妇人,你说那词因来。(正旦再努嘴科)(张林跪云)禀爷,这张海棠并无奸夫,他不曾药杀丈夫,也不曾强夺孩儿,也不曾混赖家私。都是他大浑家养下奸夫赵令史,告宫时又是赵令史掌案,委实是屈打成招的。(包待制云)兀那厮,谁问你来?张千,拿下去,与我打三十者。(张千拿张林打科)(张林叩头,云)这张海堂是小的亲妹子,他从来不曾见大官府,恐怕他惧怯,说不出真情来,小的替他代诉。(包待制云)可知道为兄妹之情,两次三番,在公厅上胡言乱语的;若不是呵,就把铜铡来切了这个驴头。兀那妇人,你只备细的说那实话,老夫与你做主。(正旦云)爷爷呵!(唱)【乔牌儿】妾身在厅阶下忙跪膝,传台旨问详细。怎当这虎狼般恶狠狠排公吏,爷爷也,你听我一星星说就里。(包待制云)兀那张海棠,你原是甚么人家的女子,嫁与马均卿为妾来?(正旦唱)【甜水令】妾身是柳陌花街,送旧迎新,舞姬歌妓。(包待制云)哦,你是个妓女。那马均卿也待的你好么?(正旦唱)与马均卿心厮爱,做夫妻。(包待制云)这张林说是你的哥哥,是么?(张林云)张海棠是小的妹子。(正旦唱)俺哥哥只为一载之前,少吃无穿,向我求觅。(包待制云)这等你可与他些甚的盘缠么?(正旦唱)是、是、是,他将去了我这头面衣袂。(张林叩头,云)小的买窝银子,就是这头面衣服倒换的。(包待制云)难道你丈夫不问你这头面衣服,到那里去了?(正旦云)爷爷,俺员外曾问来,就是这大浑家撺掇我与了哥哥将的去,却又对员外说我背地送了奸夫,教员外怎的不气死也!(唱)【折桂令】气的个亲男儿唱叫扬疾,(包待制云)既是他气杀丈夫,怎生又告官来?(正旦唱)没揣的告府经官,吃了些六问三推。(包待制云)你夫主死了,那强夺孩儿,又怎么说?(正旦唱)一壁厢夫主身亡,更待教生各札子母分离。(包制待云)这孩儿说是那妇人养的哩。(正旦唱)信着他歹心肠千般妒嫉,(包待制云)那街坊、老娘,都说是他的。(正旦唱)他买下了众街坊,听事儿依随。(包待制云)难道官吏每更不问个虚实?(正旦唱)官吏每再不问一个谁是谁非,谁信谁欺。(包待制云)你既是这等,也不该便招认了。(正旦唱)妾身本不待点纸招承,也则是吃不过这棍棒临逼。(包待制云)那郑州官吏,可怎生监逼你来?(正旦唱)【雁儿落】怎当他官不威牙爪威,也不问谁有罪谁无罪。早则是公堂上有对头,更夹着这祗候人无巴壁。【得胜令】呀!厅阶下一声叫似一声雷,我脊梁上一杖子起一层皮。这壁厢吃打的难挨痛,那壁厢使钱的可也不受亏。打的我昏迷,一下下骨节都敲碎。行杖的心齐,一个个腕头有气力。(张千禀,云)郑州续解听审人犯,一起解到。(包待制云)着他过来。(搽旦、俫儿,并街坊、老娘入跪科)(张千云)当面,(包待制云)兀那妇人,这孩儿是谁养的?(搽旦云)是小妇人养的。(包待制云)兀那街坊、老娘,这孩儿是谁养的?(众云)委实大娘子养的。(包待制云)此一桩则除是恁般。唤张林上来。(做票臂、张林做出科,下)(包待制云)张千,取石灰来,在阶下画个栏儿。着这孩儿在栏内,着他两个女人,拽这孩儿出灰栏外来。若是他亲养的孩儿,便拽得出来;不是他亲养的孩儿,便拽不出来。(张千云)理会的。(做画灰栏着俫儿站科)(搽旦做拽俫儿出栏科)(正旦拽不出科)(包待制云)可知道不是他所生的孩儿,就拽不出灰栏外来。张千,与我采那张海棠下去,打着者。(张千做打正旦科)(包待制云)着两个妇人,再拽那孩儿者。(搽旦做拽俫儿出科)(正旦拽不出科)(包待制云)兀那妇人,我看你两次三番,不用一些气力拽那孩儿。张千,选大棒子与我打着。(正旦云)望爷爷息雷霆之怒,罢虎狼之威。妾身自嫁马员外,生下这孩儿,十月怀胎,三年乳哺,咽苦吐甜,煨干避湿,不知受了多少辛苦,方才抬举的他五岁。不争为这孩儿,两家硬夺,中间必有损伤。孩儿幼小,倘或扭折他胳膊,爷爷就打死妇人,也不敢用力拽他出这灰栏外来,只望爷爷可怜见咱。(唱)【挂玉钩】则这个有疼热亲娘怎下得!(带云)爷爷,你试觑波。(唱)孩儿也这臂膊似麻秸细。他是个无情分尧婆管甚的,你可怎生来参不透其中意?他使着侥幸心,咱受着腌臜气。不争俺俩硬相夺,使孩儿损骨伤肌。(包待制云)律意虽远,人情可推。古人有言: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你看这一个灰栏,倒也包藏着十分利害。那妇人本意要图占马均卿的家私,所以要强夺这孩儿,岂知其中真假,早已不辨自明了也。(诗云)本为家私赖子孙,灰栏辨出假和真。外相温柔心毒狠,亲者原来则是亲。我已着张林拘那奸夫去了,怎生这早晚还不到来?(张林拿赵令史上,跪科,云)喏,禀爷,赵令史拿到了也。(包待制云)兀那赵令史,取得这等好公案!你把这因奸药杀马均卿,强夺孩儿,混赖家私,并买嘱街坊老娘,扶同硬证,一桩桩与我从实招来。(赵令史云)哎哟,小的做个典吏,是衙门里人,岂不知法度?都是州官,原叫做苏模棱,他手里问成的。小的无过是大拇指头挠痒,随上随下,取的一纸供状。便有些甚么违错,也不干典吏之事。(包待制云)我不问你供状违错,只要问你那因奸药杀马均卿,可是你来?(赵令史云)难道老爷不看见的,那个妇人满面都是抹粉的,若洗下了这粉,成了甚么嘴脸?丢在路上也没人要,小的怎肯去与他通奸,做这等勾当!(搽旦云)你背后常说我似观音一般,今日却打落的我成不得个人,这样欺心的。(张林云)昨日大雪里,赵令史和大浑家,赶到路上来,与两个解子打话,岂不是奸夫?只审这两个解子,便见分晓。(董净云)早连我两个都攀下来了也。(包待制云)张千,采赵令史下去,选大棒子打着者。(张千云)理会的。(做打赵令史科)(正旦唱)【庆宣和】你只想马大浑家做永远妻,送的我有去无归。既不唦你两个赶到中途有何意?咱与你对嘴,对嘴。(赵令史做死科)(包待制云)他敢诈死?张千,采起来,喷些水者。(张千喷水,赵令史醒科)(包待制云)快招上来。(赵令史云)小的与那妇人往来,已非一日,依条例也只问的个和奸,不至死罪。这毒药的事。虽是小的去买的药,实不出小的本意。都是那妇人自把毒药放在汤里,药死了丈夫。这强夺孩儿的事,当初小的就道,别人养的不要他罢。也是那妇人说,夺过孩儿来,好图他家缘家计。小的是个穷吏,没银子使的,买转街坊老娘,也是那妇人来买。嘱解子要路上谋死海棠,也是那妇人来。(搽旦云)呸!你这活教化头,早招了也,教我说个甚的?都是我来,都是我来。除死无大灾,拚的杀了我两个,在黄泉下做永远夫妻,可不好那!(包待制云)一行人听我下断:郑州太守苏顺,刑名违错,革去冠带为民,永不叙用。街坊老娘人等,不合接受买告财物,当厅硬证,各杖八十,流三百里,董超、薛霸,依在官人役,不合有事受财,比常人加一等,杖一百,发远恶地面充军。奸夫奸妇,不合用毒药谋死马均卿,强夺孩儿,混赖家计,拟凌迟,押付市曹,各剐一百二十刀处死。所有家财,都付张海棠执业。孩儿寿郎,携归抚养。张林着与妹同居,免其差役。(词云)只为赵令史卖俏行奸,张海棠负屈衔冤。是老夫灰栏为记,判断出情理昭然。受财人各加流窜,其首恶斩首阶前。赖张林拔刀相助,才得他子母团圆。(正旦同张林叩头科,唱)【水仙子】街坊也却不道您吐胆倾心说真实,老娘也却不道您久年深记不得,孔目也却不道您官清法正依条例,姐姐也却不道您是第一个贤慧的,今日就开封府审问出因依。这几个流窜在边荒地,这两个受刑在闹市里,爷爷也这灰栏记传扬得四海皆知。题目张海棠屈下开封府正名包待制智勘灰栏记
斋夜枕上漫吟。明代。蒋冕。寒恋衾裯梦未成,呼童推户看阴晴。一庭风露清如洗,月过松梢夜四更。
题怀白草堂为朱王孙赋。明代。王世贞。知白启玄宗,醉白慕芳规。讵若瞻君宇,宛然白华思。同姓诸侯王,汝父皎不缁。河间茂经术,陈留摛令辞。玺书一见旌,不亿称宗师。斯人老空谷,朱邸垂素丝。勖哉念羹墙,毋令墨子悲。
灵岩寺偃松一首。宋代。苏籀。直哉十寻干,亭亭无附枝。纡哉独纵肆,蟠据何离奇。垂髯郁千霜,蛟臂犀兕皮。揉刚为谦屈,至高而听卑。攀玩凡几曲,凛冽英雄姿。杰桌矧尚同,摆落造物为。进乎绳纆外,诡异有所施。激耳奏竽瑟,超世腾龙螭。横秋老气逸,轶材那绁羁。高可容冠舆,清甚生泠颸。先容器万乘,爱身恐无辞。抑抑卫武公,逮下文王妃。筇竹与酒壶,挂空憩寂时。客来秋冬际,狗驷车鸡栖。有僧扪翠拂,擎跽求此诗。
次襄城。明代。李祯。晨铎语西风,衣单怯露浓。豆苗遮地黑,柿实照园红。晓色苍茫里,秋光惨澹中。永怀东汉士,风裁李膺雄。
重登第一山。明代。王渐逵。一峰高耸万重岭,满目云烟紫翠连。会见图书归太极,即看嵩岳向中天。游当白帝三秋外,人在招摇北斗边。诗罢山灵应独慰,直从开辟萃诸贤。
广州都试。宋代。刘克庄。自昔番禺统府雄,君恩暂许领元戎。不羞短发垂肩白,且爱前旌照眼红。笔久不灵妨草檄,臂新无力怯开弓。即今超距多枭俊,安用辎车载此翁。
秋夜读书有感。宋代。陆游。久病畏长夏,枕簟如炮焚。扶持赖药物,俛仰秋已分。清夜炷炉香,袅袅起孤云。灵府豁蒙滞,旧学资鉏耘。言念总角初,操觚极艰勤,诸老颇赏识,谓可与斯文。沉痼幸鍼石,轮囷劳斧斤。可怜四十年,薄陋负所闻。白首犹著书,逝将献吾君,太官荐玉食,野人徒美芹。
泛曲阿后湖,简同游诸公。唐代。刘长卿。元气浮积水,沉沉深不流。春风万顷绿,映带至徐州。为客难适意,逢君方暂游。夤缘白蘋际,日暮沧浪舟。渡口微月进,林西残雨收。水云去仍湿,沙鹤鸣相留。且习子陵隐,能忘生事忧。此中深有意,非为钓鱼钩。
蔺相如之完璧,人皆称之。予未敢以为信也。
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诈赵而胁其璧。是时言取璧者,情也,非欲以窥赵也。赵得其情则弗予,不得其情则予;得其情而畏之则予,得其情而弗畏之则弗予。此两言决耳,奈之何既畏而复挑其怒也!
蔺相如完璧归赵论。明代。王世贞。 蔺相如之完璧,人皆称之。予未敢以为信也。 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诈赵而胁其璧。是时言取璧者,情也,非欲以窥赵也。赵得其情则弗予,不得其情则予;得其情而畏之则予,得其情而弗畏之则弗予。此两言决耳,奈之何既畏而复挑其怒也! 且夫秦欲璧,赵弗予璧,两无所曲直也。入璧而秦弗予城,曲在秦;秦出城而璧归,曲在赵。欲使曲在秦,则莫如弃璧;畏弃璧,则莫如弗予。夫秦王既按图以予城,又设九宾,斋而受璧,其势不得不予城。璧入而城弗予,相如则前请曰:“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夫璧非赵璧乎?而十五城秦宝也。今使大王以璧故,而亡其十五城,十五城之子弟,皆厚怨大王以弃我如草芥也。大王弗与城,而绐赵璧,以一璧故,而失信于天下,臣请就死于国,以明大王之失信!”秦王未必不返璧也。今奈何使舍人怀而逃之,而归直于秦? 是时秦意未欲与赵绝耳。令秦王怒而僇相如于市,武安君十万众压邯郸,而责璧与信,一胜而相如族,再胜而璧终入秦矣。 吾故曰:蔺相如之获全于璧也,天也。若其劲渑池,柔廉颇,则愈出而愈妙于用。所以能完赵者,天固曲全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