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超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泼兰地酒。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少年人如西比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任公曰: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梁启超曰:伤哉,老大也!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宫南内,白发宫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孺人,顾弄孺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拿破仑之流于厄蔑,阿剌飞之幽于锡兰,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好事者,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欧洲,血战海楼,一声叱咤,万国震恐之丰功伟烈,初而拍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呜呼,面皴齿尽,白发盈把,颓然老矣!若是者,舍幽郁之外无心事,舍悲惨之外无天地,舍颓唐之外无日月,舍叹息之外无音声,舍待死之外无事业。美人豪杰且然,而况寻常碌碌者耶?生平亲友,皆在墟墓;起居饮食,待命于人。今日且过,遑知他日?今年且过,遑恤明年?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于此人也,而欲望以拏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超海之意气,能乎不能?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任公曰: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是今日全地球之一大问题也。如其老大也,则是中国为过去之国,即地球上昔本有此国,而今渐澌灭,他日之命运殆将尽也。如其非老大也,则是中国为未来之国,即地球上昔未现此国,而今渐发达,他日之前程且方长也。欲断今日之中国为老大耶?为少年耶?则不可不先明“国”字之意义。夫国也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有主权,有服从,人人皆主权者,人人皆服从者。夫如是,斯谓之完全成立之国,地球上之有完全成立之国也,自百年以来也。完全成立者,壮年之事也。未能完全成立而渐进于完全成立者,少年之事也。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曰: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
夫古昔之中国者,虽有国之名,而未成国之形也。或为家族之国,或为酋长之国,或为诸侯封建之国,或为一王专制之国。虽种类不一,要之,其于国家之体质也,有其一部而缺其一部。正如婴儿自胚胎以迄成童,其身体之一二官支,先行长成,此外则全体虽粗具,然未能得其用也。故唐虞以前为胚胎时代,殷周之际为乳哺时代,由孔子而来至于今为童子时代。逐渐发达,而今乃始将入成童以上少年之界焉。其长成所以若是之迟者,则历代之民贼有窒其生机者也。譬犹童年多病,转类老态,或且疑其死期之将至焉,而不知皆由未完成未成立也。非过去之谓,而未来之谓也。
且我中国畴昔,岂尝有国家哉?不过有朝廷耳!我黄帝子孙,聚族而居,立于此地球之上者既数千年,而问其国之为何名,则无有也。夫所谓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宋、元、明、清者,则皆朝名耳。朝也者,一家之私产也。国也者,人民之公产也。朝有朝之老少,国有国之老少。朝与国既异物,则不能以朝之老少而指为国之老少明矣。文、武、成、康,周朝之少年时代也。幽、厉、桓、赧,则其老年时代也。高、文、景、武,汉朝之少年时代也。元、平、桓、灵,则其老年时代也。自余历朝,莫不有之。凡此者谓为一朝廷之老也则可,谓为一国之老也则不可。一朝廷之老旦死,犹一人之老且死也,于吾所谓中国者何与焉。然则,吾中国者,前此尚未出现于世界,而今乃始萌芽云尔。天地大矣,前途辽矣。美哉我少年中国乎!
玛志尼者,意大利三杰之魁也。以国事被罪,逃窜异邦。乃创立一会,名曰“少年意大利”。举国志士,云涌雾集以应之。卒乃光复旧物,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夫意大利者,欧洲之第一老大国也。自罗马亡后,土地隶于教皇,政权归于奥国,殆所谓老而濒于死者矣。而得一玛志尼,且能举全国而少年之,况我中国之实为少年时代者耶!堂堂四百余州之国土,凛凛四百余兆之国民,岂遂无一玛志尼其人者!
龚自珍氏之集有诗一章,题曰《能令公少年行》。吾尝爱读之,而有味乎其用意之所存。我国民而自谓其国之老大也,斯果老大矣;我国民而自知其国之少年也,斯乃少年矣。西谚有之曰:“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然则,国之老少,又无定形,而实随国民之心力以为消长者也。吾见乎玛志尼之能令国少年也,吾又见乎我国之官吏士民能令国老大也。吾为此惧!夫以如此壮丽浓郁翩翩绝世之少年中国,而使欧西日本人谓我为老大者,何也?则以握国权者皆老朽之人也。非哦几十年八股,非写几十年白折,非当几十年差,非捱几十年俸,非递几十年手本,非唱几十年喏,非磕几十年头,非请几十年安,则必不能得一官、进一职。其内任卿贰以上,外任监司以上者,百人之中,其五官不备者,殆九十六七人也。非眼盲则耳聋,非手颤则足跛,否则半身不遂也。彼其一身饮食步履视听言语,尚且不能自了,须三四人左右扶之捉之,乃能度日,于此而乃欲责之以国事,是何异立无数木偶而使治天下也!且彼辈者,自其少壮之时既已不知亚细亚、欧罗巴为何处地方,汉祖唐宗是那朝皇帝,犹嫌其顽钝腐败之未臻其极,又必搓磨之,陶冶之,待其脑髓已涸,血管已塞,气息奄奄,与鬼为邻之时,然后将我二万里山河,四万万人命,一举而界于其手。呜呼!老大帝国,诚哉其老大也!而彼辈者,积其数十年之八股、白折、当差、捱俸、手本、唱喏、磕头、请安,千辛万苦,千苦万辛,乃始得此红顶花翎之服色,中堂大人之名号,乃出其全副精神,竭其毕生力量,以保持之。如彼乞儿拾金一锭,虽轰雷盘旋其顶上,而两手犹紧抱其荷包,他事非所顾也,非所知也,非所闻也。于此而告之以亡国也,瓜分也,彼乌从而听之,乌从而信之!即使果亡矣,果分矣,而吾今年七十矣,八十矣,但求其一两年内,洋人不来,强盗不起,我已快活过了一世矣!若不得已,则割三头两省之土地奉申贺敬,以换我几个衙门;卖三几百万之人民作仆为奴,以赎我一条老命,有何不可?有何难办?呜呼!今之所谓老后、老臣、老将、老吏者,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手段,皆具于是矣。西风一夜催人老,凋尽朱颜白尽头。使走无常当医生,携催命符以祝寿,嗟乎痛哉!以此为国,是安得不老且死,且吾恐其未及岁而殇也。
任公曰: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如僦屋者然,彼明日将迁居他方,而我今日始入此室处。将迁居者,不爱护其窗栊,不洁治其庭庑,俗人恒情,亦何足怪!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棰之惨酷,惟我少年当之。中国如称霸宇内,主盟地球,则指挥顾盼之尊荣,惟我少年享之。于彼气息奄奄与鬼为邻者何与焉?彼而漠然置之,犹可言也。我而漠然置之,不可言也。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中国为过去之国,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此岳武穆《满江红》词句也,作者自六岁时即口受记忆,至今喜诵之不衰。自今以往,弃“哀时客”之名,更自名曰“少年中国之少年”。
少年中国说。。梁启超。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超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泼兰地酒。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少年人如西比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任公曰: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梁启超曰:伤哉,老大也!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宫南内,白发宫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孺人,顾弄孺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拿破仑之流于厄蔑,阿剌飞之幽于锡兰,与三两监守吏,或过访之好事者,道当年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欧洲,血战海楼,一声叱咤,万国震恐之丰功伟烈,初而拍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呜呼,面皴齿尽,白发盈把,颓然老矣!若是者,舍幽郁之外无心事,舍悲惨之外无天地,舍颓唐之外无日月,舍叹息之外无音声,舍待死之外无事业。美人豪杰且然,而况寻常碌碌者耶?生平亲友,皆在墟墓;起居饮食,待命于人。今日且过,遑知他日?今年且过,遑恤明年?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于此人也,而欲望以拏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超海之意气,能乎不能?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任公曰: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是今日全地球之一大问题也。如其老大也,则是中国为过去之国,即地球上昔本有此国,而今渐澌灭,他日之命运殆将尽也。如其非老大也,则是中国为未来之国,即地球上昔未现此国,而今渐发达,他日之前程且方长也。欲断今日之中国为老大耶?为少年耶?则不可不先明“国”字之意义。夫国也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有主权,有服从,人人皆主权者,人人皆服从者。夫如是,斯谓之完全成立之国,地球上之有完全成立之国也,自百年以来也。完全成立者,壮年之事也。未能完全成立而渐进于完全成立者,少年之事也。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曰: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 夫古昔之中国者,虽有国之名,而未成国之形也。或为家族之国,或为酋长之国,或为诸侯封建之国,或为一王专制之国。虽种类不一,要之,其于国家之体质也,有其一部而缺其一部。正如婴儿自胚胎以迄成童,其身体之一二官支,先行长成,此外则全体虽粗具,然未能得其用也。故唐虞以前为胚胎时代,殷周之际为乳哺时代,由孔子而来至于今为童子时代。逐渐发达,而今乃始将入成童以上少年之界焉。其长成所以若是之迟者,则历代之民贼有窒其生机者也。譬犹童年多病,转类老态,或且疑其死期之将至焉,而不知皆由未完成未成立也。非过去之谓,而未来之谓也。 且我中国畴昔,岂尝有国家哉?不过有朝廷耳!我黄帝子孙,聚族而居,立于此地球之上者既数千年,而问其国之为何名,则无有也。夫所谓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宋、元、明、清者,则皆朝名耳。朝也者,一家之私产也。国也者,人民之公产也。朝有朝之老少,国有国之老少。朝与国既异物,则不能以朝之老少而指为国之老少明矣。文、武、成、康,周朝之少年时代也。幽、厉、桓、赧,则其老年时代也。高、文、景、武,汉朝之少年时代也。元、平、桓、灵,则其老年时代也。自余历朝,莫不有之。凡此者谓为一朝廷之老也则可,谓为一国之老也则不可。一朝廷之老旦死,犹一人之老且死也,于吾所谓中国者何与焉。然则,吾中国者,前此尚未出现于世界,而今乃始萌芽云尔。天地大矣,前途辽矣。美哉我少年中国乎! 玛志尼者,意大利三杰之魁也。以国事被罪,逃窜异邦。乃创立一会,名曰“少年意大利”。举国志士,云涌雾集以应之。卒乃光复旧物,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夫意大利者,欧洲之第一老大国也。自罗马亡后,土地隶于教皇,政权归于奥国,殆所谓老而濒于死者矣。而得一玛志尼,且能举全国而少年之,况我中国之实为少年时代者耶!堂堂四百余州之国土,凛凛四百余兆之国民,岂遂无一玛志尼其人者! 龚自珍氏之集有诗一章,题曰《能令公少年行》。吾尝爱读之,而有味乎其用意之所存。我国民而自谓其国之老大也,斯果老大矣;我国民而自知其国之少年也,斯乃少年矣。西谚有之曰:“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然则,国之老少,又无定形,而实随国民之心力以为消长者也。吾见乎玛志尼之能令国少年也,吾又见乎我国之官吏士民能令国老大也。吾为此惧!夫以如此壮丽浓郁翩翩绝世之少年中国,而使欧西日本人谓我为老大者,何也?则以握国权者皆老朽之人也。非哦几十年八股,非写几十年白折,非当几十年差,非捱几十年俸,非递几十年手本,非唱几十年喏,非磕几十年头,非请几十年安,则必不能得一官、进一职。其内任卿贰以上,外任监司以上者,百人之中,其五官不备者,殆九十六七人也。非眼盲则耳聋,非手颤则足跛,否则半身不遂也。彼其一身饮食步履视听言语,尚且不能自了,须三四人左右扶之捉之,乃能度日,于此而乃欲责之以国事,是何异立无数木偶而使治天下也!且彼辈者,自其少壮之时既已不知亚细亚、欧罗巴为何处地方,汉祖唐宗是那朝皇帝,犹嫌其顽钝腐败之未臻其极,又必搓磨之,陶冶之,待其脑髓已涸,血管已塞,气息奄奄,与鬼为邻之时,然后将我二万里山河,四万万人命,一举而界于其手。呜呼!老大帝国,诚哉其老大也!而彼辈者,积其数十年之八股、白折、当差、捱俸、手本、唱喏、磕头、请安,千辛万苦,千苦万辛,乃始得此红顶花翎之服色,中堂大人之名号,乃出其全副精神,竭其毕生力量,以保持之。如彼乞儿拾金一锭,虽轰雷盘旋其顶上,而两手犹紧抱其荷包,他事非所顾也,非所知也,非所闻也。于此而告之以亡国也,瓜分也,彼乌从而听之,乌从而信之!即使果亡矣,果分矣,而吾今年七十矣,八十矣,但求其一两年内,洋人不来,强盗不起,我已快活过了一世矣!若不得已,则割三头两省之土地奉申贺敬,以换我几个衙门;卖三几百万之人民作仆为奴,以赎我一条老命,有何不可?有何难办?呜呼!今之所谓老后、老臣、老将、老吏者,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手段,皆具于是矣。西风一夜催人老,凋尽朱颜白尽头。使走无常当医生,携催命符以祝寿,嗟乎痛哉!以此为国,是安得不老且死,且吾恐其未及岁而殇也。 任公曰: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如僦屋者然,彼明日将迁居他方,而我今日始入此室处。将迁居者,不爱护其窗栊,不洁治其庭庑,俗人恒情,亦何足怪!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棰之惨酷,惟我少年当之。中国如称霸宇内,主盟地球,则指挥顾盼之尊荣,惟我少年享之。于彼气息奄奄与鬼为邻者何与焉?彼而漠然置之,犹可言也。我而漠然置之,不可言也。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中国为过去之国,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此岳武穆《满江红》词句也,作者自六岁时即口受记忆,至今喜诵之不衰。自今以往,弃“哀时客”之名,更自名曰“少年中国之少年”。
要想说国家的老与少,请让我先来说一说人的老与少。老年人常常喜欢回忆过去,少年人则常常喜欢考虑将来。由于回忆过去,所以产生留恋之心;由于考虑将来,所以产生希望之心。由于留恋,所以保守;由于希望,所以进取。由于保守,所以永远陈旧;由于进取,所以日日更新。由于回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已经经历的,所以只知道照惯例办事;由于思考未来,各种事情都是他所未经历的,因此常常敢于破格。老年人常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常喜欢行乐。因为多忧愁,所以容易灰心;因为要行乐,所以产生旺盛的生气。因为灰心,所以怯懦;因为气盛,所以豪壮。因为怯懦,所以只能苟且;因为豪壮,所以敢于冒险。因为苟且因循,所以必定使社会走向死亡;因为敢于冒险,所以能够创造世界。老年人常常厌事,少年人常常喜欢任事。因为厌于事,所以常常觉得天下一切事情都无可作为;因为好任事,所以常常觉得天下一切事情都无不可为。老年人如夕阳残照,少年人如朝旭初阳。老年人如瘦瘠的老牛,少年人如初生的虎犊。老年人如坐僧,少年人如飞侠。老年人如释义的字典,少年人如活泼的戏文。老年人如抽了鸦片洋烟,少年人如喝了白兰地烈酒。老年人如告别行星向黑暗坠落的陨石,少年人如海洋中不断增生的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中矗立的金字塔,少年人如西伯利亚不断延伸的大铁路。老年人如秋后的柳树,少年人如春前的青草。老年人如死海已聚水成大泽,少年人如长江涓涓初发源。这些是老年人与少年人性格不同的大致情况。梁任公说:人固然有这种不同,国家也应当如此。
梁任公说:令人悲伤的老大啊!浔阳江头琵琶女,正当明月萦绕着空船,枫树叶在秋风中瑟瑟作响,衾被冷得象铁,在似梦非梦的朦胧之时,回想当年在长安繁华的红尘中对春花赏秋月的美好意趣。清冷的长安太极、兴庆宫内,满头白发的宫娥,在结花如穗的灯下,三三五五相对而坐,谈论开元、天宝年间的往事,谱当年盛行宫内的《霓裳羽衣曲》。在长安东门外种瓜的召平,对着身边的妻子,戏逗自己的孩子,回忆禁卫森严的侯门之内歌舞杂沓、明珠撒地的盛况。拿破仑被流放到厄尔巴岛,阿拉比被幽禁在斯里兰卡,与三两个看守的狱吏,或者前来拜访的好事的人,谈当年佩着短刀独自骑马驰骋中原,席卷欧洲大地,浴血奋战在海港、大楼,一声怒喝,令万国震惊恐惧的丰功伟业,起初高兴得拍桌子,继而拍大腿感叹,最后持镜自照。真可叹啊,满脸皱纹、牙齿落尽,白发正堪一把,已颓然衰老了!象这些人,除了忧郁以外没有别的思绪,除了悲惨以外没有其他天地;除了萎靡不振以外没有其他精神寄托,除了叹息以外没有别的声息,除了等死以外没有其他事情。美人和英雄豪杰尚且如此,何况平平常常、碌碌无为之辈呢?生平的亲戚朋友,都已入于坟墓;日常起居饮食,依赖于别人。今日得过且过,匆匆哪知他日如何?今年得过且过,哪里有闲暇去考虑明年?普天之下令人灰心丧气的事,没有更甚于老大的了。对于这样的人,而要希望他有上天揽云的手段,扭转乾坤的本领,挟山跨海的意志气概,能还是不能?
真是可悲啊,我们中国果真已经是老大帝国了吗?站在今天以纵览往昔,尧、舜和夏商周三代,是何等美好的政治;秦始皇汉武帝,是何等的英雄豪杰;汉代唐代以来的文学,是何等的兴隆繁盛;康熙、乾隆年间的武功,是何等的盛大显赫。历史家所铺叙记载的,文学家所尽情讴歌的,哪一样不是我们国民少年时代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的陈迹呢!而今颓然衰老了!昨天割去五座城,明天又割去十座城,处处穷得鼠雀不见踪影,夜夜扰得鸡犬不得安宁。全国的土地财产,已成为别人怀中的肥肉;四万万父兄同胞,已成注名于他人户册上的奴隶,这难道不就象“老大嫁作商人妇”的人一样吗?可悲啊,请君莫说当年事,衰老憔悴的光阴不忍目睹!象束手待毙的楚囚相对,孤单地自顾垂危的身影,性命险危,可谓朝不保夕,国家成为等死的国家,国民成为等死的国民。万事已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一切都听凭他人作弄,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梁任公说:我们中国果真是老大帝国吗?这是今天地球上的一大问题。如果是老大帝国,那么中国就是过去的国家,即地球上原来就有这个国家,而今渐渐消灭了,以后的命运大概也差不多快完结了。如果不是老大帝国,那么中国就是未来的国家,即地球上过去从未出现这个国家,而今渐渐发达起来,以后的前程正来日方长。要想判断今日的中国是老大?还是少年?则不可不先弄清“国”字的涵义。所谓国家,到底是什么呢?那是有土地、有人民、以居住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治理他们这块土地上的事情,自己制定法律而自己遵守它;有主权,有服从,人人是有主权的人,人人又是遵守法律的人,如果做到这样,这就可以称之为名符其实的国家。地球上开始有名符其实的国家,只是近百年以来的事。完全名符其实的,是壮年的事情。未能完全合格而渐渐演进成名符其实的,是少年的事情。所以我可以用一句话判断他们说:欧洲列国今天是壮年国,而我们中国今天是少年国。
大凡古代中国,虽然有国家的名义,然而并未具备国家的形式。或是作为家族的国家,或是作为酋长的国家,或是作为封建诸侯的国家,或是作为一王专制的国家。虽种类不一样,总而言之,他们对于国家应具备的体制来说,都是有其中一部分而缺少另一部分。正如婴儿从胚胎变成儿童,他身体上一两种肢体器官,先开始发育形成,此外的部分虽已基本具备,但尚未能得到它的用处。所以唐虞尧舜以前为我国的胚胎时代,殷周之际为我国的乳哺时代,从孔子而来直至现在是儿童时代。逐渐发达,至今才开始将进入儿童以上的少年时代。他的发育成长之所以如此迟缓的原因,是历代的民贼阻碍遏止他生机的结果。犹如童年多病,反而象衰老的样子,有的甚至怀疑他死期就要到了,而不知道他全是因为没有完全成长没有名符其实的缘故。这不是针对过去说的,而是放眼未来说的。
况且我们中国的过去,哪里曾出现过所谓的国家呢?不过仅仅有过朝廷罢了!我黄帝子孙,聚族而居,自立于这个地球上既有数千年,然而问一问这个国家叫什么名称,则竟没有名称。前所谓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宋、元、明、清的,都是朝廷的名称罢了。所谓朝廷,乃是一家的私有财产。所谓国家,乃是人民公有的财产。朝代有朝代的老与少,国家也有国家的老与少。朝廷与国家既是不同的事物,那么不能以朝廷的老少指代国家老少的道理就很明白了。文王、武王、成王、康王时代,是周朝的少年时代。至幽王、厉王、桓王、赧王时代,就是周朝的老年时代了。高祖、文帝、景帝、武帝时代,是汉朝的少年时代。至元帝、平帝、桓帝、灵帝时代,就是汉朝的老年时代了。自汉以后各代,没有一个朝代不具有少年时代和老年时代的。凡此种种称为一个朝廷老化是可以的,称为一个国家老化就不可以。一个朝廷衰老将死,犹如一个人衰老将死一样,与我所说的中国有什么相干呢。那么,我们中国,只不过以前尚未出现在世界上,而今才刚刚开始萌芽罢了。天地是多么广大啊,前途是多么辽阔啊,多么美啊我的少年中国!
玛志尼,是意大利三杰中的魁首。因为国家的事被判罪,逃窜到其他国家。于是创立一个会,叫做“少年意大利”。全国有志之士,象云涌雾集一般响应他。最后终于统一复兴旧邦,使意大利成为欧洲一大强国。意大利,乃是欧洲的第一老大帝国。自从罗马帝国灭亡后,全国土地隶属于教皇,政权却归之于奥地利,这大概是所谓衰老而濒临于死期的国家了。但产生一个玛志尼,就能使全国变成少年意大利,何况我们中国确实处在少年时代呢!堂堂四百多个州的国土,凛凛然有四万万国民,难道就不能产生一个象玛志尼这样的人物吗!
龚自珍诗集中有一首诗,题目叫《能令公少年行》。我曾经十分爱读它,喜欢体味它用意的所在。我们国民自己说自己的国家是老大的话,那便果真成老大了;我们国民自己了解自己的国家是少年,那便真是少年了。西方有句民间谚语说:“有三岁的老翁,有百岁的儿童。”那么,国家的老与少,又无确定的形态,而实在是随着国民人心的力量变化而增减的。我既看到玛志尼能使他的国家变成少年国,我又目睹我国的官吏士民能使国家变成老大帝国。我为这一点感到恐惧!象这样壮丽浓郁、风度优美举世无双的少年中国,竟让欧洲和日本人称我们为老大帝国,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掌握国家大权的都是老朽之人。非得吟诵几十年八股文,非得写几十年的考卷,非得当几十年的差使,非得熬几十年的俸给,非得递几十年的名帖,非得唱几十年的喏,非得磕几十年的头,非得请几十年的安,否则必定不能得到一官,提升一职。那些在朝中任正副部长以上,外出担任监司以上官职的,一百人当中,其中五官不全的,大概有九十六七人。不是眼瞎就是耳聋,不是手打颤就是脚瘸跛,再不就是半身风瘫,他自己自身的饮食走路、看东西、听声音、说话,尚且不能自己处理,必须由三四个人在左右扶着他挟着他,才能过日子,象这样而要叫他担负起国家大事,这与竖起无数木偶而让他们治理天下有什么两样呢!况且那些家伙,自从他少年壮年的时候就本已不知道亚细亚、欧罗巴是什么地方,汉高祖唐太宗是哪一朝皇帝,还嫌他愚笨僵化腐败没有到达极点,又必定要去搓磨他,陶冶他,等他脑髓已经干涸,血管已经堵塞,气息奄奄,与死鬼作邻居之时,然后将我二万里山河,四万万人命,一举而交付在他手中。真可悲啊!老大帝国,确实是老大啊!而他们那些人,积聚了自己几十年的八股、白折、当差、捱俸、手本、唱喏、磕头、请安,千辛万苦,千苦万辛,才刚刚得到这个红顶花翎的官服,中堂大人的名号,于是使出他全副的精神,用尽他毕生的力量,以保持它。就象那乞丐拾到金子一锭,虽然轰隆隆的响雷盘旋在他的头顶上,而双手仍紧抱着他装钱的囊袋,其他的事情就不是他想顾及,不是他想知道,不是他想听到的了。在这个时候你告诉他要亡国了,要瓜分了,他怎么会跟从你听这些消息,怎么会跟从你相信这些消息!即使果真亡了,果真被瓜分了,而我今年已七十岁了,八十岁了,但只求这一两年之内,洋人不来,强盗不起,我已快活地过了一世了!如果不得已,就割让两三个省的土地双手献上以示恭贺敬礼,以换取我几个衙门;卖几百万人民作为仆人奴隶,以赎取我一条老命,有什么不可?有什么难办?真是可悲啊!今天所谓的老后、老臣、老将、老吏,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手段,全都在这里了。西风一夜催人老,凋尽朱颜白尽头。让走无常来当医生,携着催命符以祝寿,唉,令人悲痛啊!以用这样的办法来统治国家,这哪能不老而将死呢,甚至我怕他未到年岁就夭折了。
梁任公说:造成今天衰老腐朽中国的,是中国衰老腐朽人的罪孽。创建未来的少年中国的,是中国少年一代的责任。那些衰老腐朽的人有什么可说的,他们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日子不远了,而我们少年才是新来并将与世界结缘。如租赁房屋的人一样,他们明天就将迁到别的地方去住,而我们今天才搬进这间屋子居住。将要迁居别处的人,不爱护这间屋子的窗户,不清扫治理这间房舍的庭院走廊,这是俗人常情,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至于象我们少年人,前程浩浩远大,回顾辽阔深远。中国如果成为牛马奴隶,那么烹烧、宰割、鞭打的惨酷遭遇,只有我们少年承受。中国如果称霸世界,主宰地球,那么发号施令左顾右盼的尊贵光荣,也只有我们少年享受;这对于那些气息奄奄将与死鬼做邻居的老朽有什么关系?他们如果漠然对待这一问题还可以说得过去。我们如果漠然地对待这一问题,就说不过去了。假如使全国的少年果真成为充满朝气的少年,那么我们中国作为未来的国家,它的进步是不可限量的;假如全国的少年也变成衰老腐朽的人,那么我们中国就会成为从前那样的国家,它的灭亡不久就要到来。所以说今天的责任,不在别人身上,全在我们少年身上。少年聪明我国家就聪明,少年富裕我国家就富裕,少年强大我国家就强大,少年独立我国家就独立,少年自由我国家就自由,少年进步我国家就进步,少年胜过欧洲,我国家就胜过欧洲,少年称雄于世界,我国家就称雄于世界
参考资料:
1、《中国文学经典》编写组.中国文学经典: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10.04:第110页
2、傅德岷,李书敏.《中华爱国诗词散文鉴赏大辞典 先秦-1949》:重庆出版社,1997年:第1018页
3、戴逸.《梁启超诗文选》: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11:第28页
4、宁鸿彬,李方,张宝林,徐稚.《初中文言文详解》:南海出版公司,2010年:第298页
5、原建平.通用文言文全解 初中卷: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1.08:第378页
6、薛瑞萍,徐冬梅,邱凤莲,第91页.亲近母语·日有所诵:长春出版社,2009.07:第91页
7、薛瑞萍,徐冬梅,邱凤莲,第91页.亲近母语·日有所诵:长春出版社,2009.07:第91页
少年中国说》写于1900年,正在戊戌变法后,作者梁启超流亡日本之时。当时帝国主义制造舆论,污蔑中国是“老大帝国”。为了驳斥帝国主义分子的无耻滥言,唤起人民的爱国热情,激起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梁启超适时地写出这篇《少年中国说》。
参考资料:
1、王晓梅.第二阅读课本 六年级:吉林大学出版社,2011.06:第84页
《少年中国说》是梁启超的代表作之一,是当时发表在《清议报》上的一篇著名文章。此文影响颇大,是一篇篇幅较长的政论文,作者站在资产阶级改良派的立场上,在文中将封建古老的中国与他心目中的少年中国作了鲜明的对比,极力赞扬少年勇于改革的精神,鼓励人们肩负起建设少年中国的重任,表达了要求祖国繁荣富强的愿望和积极进取的精神。被公认为梁启超著作中思想意义最积极,情感色彩最激越的篇章,作者本人也把它视为自己“开文章之新体,激民所之暗潮”的代表作。
《少年中国说》开篇以驳斥西方列强和日本帝国对“我中国”的侮辱性的称呼“老大帝国”入笔,引出梁启超远大而美好的政治理想——“少年中国”。作家以开阔的视野、博大的心胸,抚今追昔,在历数唐虞郅治、秦汉雄杰、汉唐隆盛、康乾武功的基础上,笔锋顿挫,一转而至感慨万千:畴昔已随岁月流转为陈迹,“而今颓然老矣”!风雨飘摇、山河破碎、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民为待死之民。字里行间充满着痛心疾首的深沉焦虑与忧愁。随后,作家从政治家的远见卓识指出造成国势衰微的根源——“中国老朽”,亦即制度的因袭、官员的守旧。进而,作家指出创造少年中国的力量在于“中国少年”——富有创新精神和爱国志向的一代民族新人。与此同时,形象化的表现手法揭示了中国老朽与中国少年对于民族和时代的迥乎不同的责任心。在鲜明、冷峻的对照中,作家提出了“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的政治主张。在此基础上,梁启超以激昂饱满的诗人般的笔触描绘了一幅中国少年奋发有为而少年中国豪迈崛起的振奋民志、激动人心的画面:美哉我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从思想上来说,《少年中国说》具有强烈的抒情性。一方面,文章极具批判的力度,对中国这个“老大帝国”逐层进行解剖,并对那些手握国柄而又老朽不堪的人的心理状态作了无情的批判。另一方面,作者反复描述的“少年中国”则又寄托了作者渴望祖国繁荣昌盛的爱国思想和积极乐观的民族自信心,同样具有浓郁的抒情特质。因此,梁启超的“新文体”政论文往往以抒情之笔出政论之说。《少年中国说》通篇不是用冷静的分析、严密的逻辑逐层论证,而似乎是顺看情感的奔流,纵横“诗”笔而成”文”。
从艺术上来说,《少年中国说》的价值首先在于其颠覆性地丰富了传统散文的意象体系。文章不仅用“夕照”、“瘠牛”、“秋柳”、“陨石”等民族的、传统的、为人熟知的形象对“老”作多侧面的展示,从而对清帝国的衰败萎顿进行了系统批判;而且大量地运用了“死海”、“金字塔”、“西伯利亚大铁路”等新时代、新生活、新知识、新事物提供的丰富形象,从而巧妙地把读者的目光引向中华帝国之外的更为广阔、丰富、鲜活、跃动的新世界。
从文体语言上来说,《少年中国说》也很有代表性,长短交替的句式、韵散结合的文风,尤其是前此提及的新词汇、新意象的大量引入或创造,无疑是对中国古代散文使用的词法、句法系统进行了颠覆。就文体而言,《少年中国说》融辞赋、四六、律句、古文于一炉,各体之间自由穿梭而又流利畅达,彰显出作家深厚的操作文体的艺术功力。在中国文学语言、文体演进史上,梁启超的散文无疑是从文言文转变为白话文的过渡形态,并直接导出了五四白话文运动的方向。
《少年中国说》讴歌了祖国未来的英姿及其光辉灿烂的前程,对肩负着建设少年中国重任的中国少年寄予无限希望,鼓励他们奋然而起,投入到改造中国的战斗中去。文字语言特点是高度凝练、概括,气势宏大,感情饱满。文章多为四字一句,而且押韵,处运用反复、对偶、比喻、排比等修辞方法,大量地引用了典故,使文章具有较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读起来铿锵有力,朗朗上口。
参考资料:
1、王晓梅.第二阅读课本 六年级:吉林大学出版社,2011.06:第84页
梁启超(1873年2月23日—1929年1月19日),字卓如,一字任甫,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饮冰子、哀时客、中国之新民、自由斋主人。广东省广州府新会县熊子乡茶坑村(今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茶坑村)人 。清朝光绪年间举人,中国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戊戌变法(百日维新)领袖之一、中国近代维新派、新法家代表人物。幼年时从师学习,八岁学为文,九岁能缀千言,17岁中举。后从师于康有为,成为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宣传家。维新变法前,与康有为一起联合各省举人发动“公车上书”运动,此后先后领导北京和上海的强学会,又与黄遵宪一起办《时务报》,任长沙时务学堂的主讲,并著《变法通议》为变法做宣传。 戊戌变法失败后,与康有为一起流亡日本,政治思想上逐渐走向保守,但是他是近代文学革命运动的理论倡导者。逃亡日本后,梁启超在《饮冰室合集》《夏威夷游记》中继续推广“诗界革命”,批判了以往那种诗中运用新名词以表新意的做法。在海外推动君主立宪。辛亥革命之后一度入袁世凯政府,担任司法总长;之后对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等严词抨击,并加入段祺瑞政府。他倡导新文化运动,支持五四运动。其著作合编为《饮冰室合集》。 1929年1月19日,梁启超在北京协和医院溘然长逝,终年56岁。...
梁启超。梁启超(1873年2月23日—1929年1月19日),字卓如,一字任甫,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饮冰子、哀时客、中国之新民、自由斋主人。广东省广州府新会县熊子乡茶坑村(今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茶坑村)人 。清朝光绪年间举人,中国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戊戌变法(百日维新)领袖之一、中国近代维新派、新法家代表人物。幼年时从师学习,八岁学为文,九岁能缀千言,17岁中举。后从师于康有为,成为资产阶级改良派的宣传家。维新变法前,与康有为一起联合各省举人发动“公车上书”运动,此后先后领导北京和上海的强学会,又与黄遵宪一起办《时务报》,任长沙时务学堂的主讲,并著《变法通议》为变法做宣传。 戊戌变法失败后,与康有为一起流亡日本,政治思想上逐渐走向保守,但是他是近代文学革命运动的理论倡导者。逃亡日本后,梁启超在《饮冰室合集》《夏威夷游记》中继续推广“诗界革命”,批判了以往那种诗中运用新名词以表新意的做法。在海外推动君主立宪。辛亥革命之后一度入袁世凯政府,担任司法总长;之后对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等严词抨击,并加入段祺瑞政府。他倡导新文化运动,支持五四运动。其著作合编为《饮冰室合集》。 1929年1月19日,梁启超在北京协和医院溘然长逝,终年56岁。
子绍许分双井茶未至。宋代。周紫芝。睡眼昏昏睡不开,可怜辜负小窗梅。须烦双井一杯雪,唤取竹坡春梦回。
晨鸦。宋代。梅尧臣。云昏月黑鸦不知,皷声冬冬鸡报啼。睥睨未辨天东西,痴雏噪舞群翅低。野桑叶卷风凄凄,浓雾不起寒雨迷,晨鸦却归巢上栖。
题画马。五代。王景。天上房星烛地寒,故教骏骨落人间。如今纸上空形影,曾在秋风十二闲。
江夜。近现代。溥心畬。雨过春潮急,柴扉掩浪痕。无鱼星在罶,送酒月临门。乱水鸣云际,寒梅枕石根。几家闻野织,寥落不成村。
始安郡还都与张湘州登巴陵城楼作诗。南北朝。颜延之。江汉分楚望,衡巫奠南服。三湘沦洞庭,七泽蔼荆牧。经途延旧轨,登闉访川陆。水国周地险,河山信重复。却倚云梦林,前瞻京台囿。清雰霁岳阳,曾晖薄澜澳。凄矣自远风,伤哉千里目。万古陈往还,百代劳起伏。存没竟何人,炯介在明淑。请从上世人,归来蓺桑竹。
示陆昭中。宋代。赵鼎。执耒田园正所图,无心重整少时书。功名常若归难必,拙直悬知退有馀。避谤杜门宾客绝,病痰妨饮酒杯疏。平生刚笑孔文举,老我年来百不如。
牛田铺大雪。宋代。刘克庄。暝色蟠空起,狞飚激地吹。渐看云布濩,稍有霰纷披。蔌蔌初飘瓦,轻轻已点墀。居人朝未觉,客子夜先知。巧似庄严就,匀如剪刻为。充庭冰氏喜,缟户梁人疑。洒密苔缄遍,擎多树压垂。高峰迷顶踵,远渡失津涯。窘兔低蹲草,僵禽默堕枝。马难分牝牡,乌不辨雄雄。倏忽斜还整,冥蒙合又离。半埋官路堠,乱打寺廊碑。猛势欺袍絮,寒光照鬓丝。店荒敲尽闭,桥滑步尤危。破釜羹霜菜,残炉燎湿萁。废妆怜妇怯,露骭笑儿痴。乍起毛皆蝟,深藏手亦龟。犬惊邻吠急,鸡噤野鸣迟。偏滞南辕路,翻思北戌时。旌旗鸣雁塞,刁斗乱鹅池。呵笔堪飞檄,收灯可覆棋。暮营蒙虎卧,晓猎臂鹰随。浴铁成何事,披簑自一奇。空山吟忍冻,穷巷吃充饥。授简悲才退,烘衣感气衰。稍欣茅瘴薄,已觉麦畦滋。病怕村茶冷,愁嫌市酒醨。带间三十韵,聊补昔人遗。
元夕同次道中道平叔如晦赋诗得闲字。宋代。梅尧臣。金舆在阊阖,箫吹满人寰。九陌行如昼,千门夜不关。星通河汉上,珠乱里闾间。谁与联轻骑,宵长月正闲。
天台宰祈雨有感。宋代。曹勋。炎风逾月炽佗苍,稼穑如云已变黄。令尹为民躬血恳,神龙奋雨破骄阳。高低禾颖芃芃秀,垅亩风回细细香。自尔屡丰应课最,西成先可贺仓箱。
舅氏新斋。宋代。陈师道。堂因竹柏有,花与岁时阑。欲作终年计,长留别眼看。色侵杯酒重,子孰落声乾。只有林园主,相期耐岁寒。
鹦鹉曲 渔父。元代。冯子振。沙鸥滩鹭*依住。镇日坐钓叟纶父。趁斜阳晒网收竿,又是南风催雨。绿杨堤忘系孤桥,白浪打将船去。想明朝月落潮平,在掩映芦花浅处。
简令由司理。宋代。陈师道。居连里巷室连甍,多谢能空凿壁生。幸有余光子何损,岂无邻好我先倾。已知涉世蘧蘧梦,但欲求田俋俋耕。贫病久甘从弃置,宁堪更类汝南评。
玉交枝。宋代。房舜卿。蕙死兰枯待返魂。暗香梅上又重闻。粉妆额子,多少画难真。竹外冰清斜倒影,江头雪里暗藏春。千钟玉酒,休更待飘零。
西湖幽绝处,人迹罕经行。古木四围合,野禽三两声。
孤山终不俗,处士旧留名。欲荐寒泉菊,高风同借宿招提境,吟诗静夜分。
登未三月随外子挈松柏两儿买棹游西湖还登烟雨楼遂至青镇奉母返吴门作诗四章以纪之 其一。清代。严永华。西湖幽绝处,人迹罕经行。古木四围合,野禽三两声。孤山终不俗,处士旧留名。欲荐寒泉菊,高风同借宿招提境,吟诗静夜分。月光初地见,花气后台闻。何处晓钟动,满城香钵熏。山僧绝供亿,欹枕卧看云。水鸟飞何处,苍茫云满湖。《棹歌》有遗响,不见小长芦。浦溆仍烟雨,楼台似画图。家风在严濑,能把钓竿无。
出关偶题。宋代。周弼。一曲长歌浙水寒,绨袍空往又空还。咸阳若有山东志,莫放萝秦又出关。
山舍在浙江亭得父书开示题诗於亭。宋代。张牧。结束青山向日还,得书南望意悠然。少宽二老庭帏念,粗了生平灯火缘。去路虽遥心已近,短篇欲就意难圆。不妨静洗笙歌耳,稳接江涛到枕边。
张参戎园十首 其三。明代。顾璘。兀坐华轩下,相邀待月生。未看离大海,先喜照前楹。庾老情非浅,陈王赋欲成。绕池多少树,萧索送秋声。
拟古十首 其三。元代。周砥。南国有佳人,蛾眉艳清秋。芙蓉含玉露,不足比娇羞。明月照裳衣,清霜肃衾裯。因此贞洁性,宜为君子逑。置之昭阳殿,飞燕焉足侔。
曲肱诗二十首。宋代。白玉蟾。我到人间未百年,恰如顷刻在三天。向来我本雷霆吏,今更休疑作甚仙。
二月二日富阳城东 其二。宋代。程俱。一春何许最佳处,柳色初匀思杀人。风揉雨练不可触,明绿映空颜色新。旧雨来时花未齐,今雨一过花团枝。明朝试踏城西路,已复可怜枝上稀。
舟中夜坐。宋代。戴复古。独坐观星斗,一襟秋思长。天河司米价,太乙照时康。月浦孤帆过,风荷一路香。持杯问舟子,今夜宿谁乡。
冰砚以茶具见寄草成四绝答之 其四 茶海。清代。陈忠平。竹木刊空海可藏,百泉滋味最先尝。知音散去杯收尽,留取浮云澹澹香。
秋日登楼。宋代。朱淑真。梧影萧疏弄晚晴,残蝉凄楚不堪听。楼高望极秋山去,溢眼重重叠叠青。
琵琶亭上作。宋代。欧阳修。九江烟水一登临,风月清含古恨深。湿尽青衫司马泪,琵琶还似雍门琴。
葵镜吟赠右溪。明代。杨慎。蜀葵与唐镜,同节复争鲜。蜀葵终向日,唐镜每羞天。卉木异情性,造化均陶甄。安得指佞早,重植尧阶前。
答杨廉夫二首 其二。元代。张雨。黄篾楼中惟饮酒,楼下长沟凫雁多。湾头桥断浮青草,湖面风来生白波。馋奴竟煮脱绷笋,老鱼戏唼如钱荷。诏书宽大到海角,河北饥氓争倒戈。
禅人并化主写真求赞。宋代。释正觉。视物眼深。说禅口快。一点不著虚空,万化谁分器界。应众缘而閒六根,入诸尘而住三昧。其小无内,其大无外。
咏画屏风诗 二二。南北朝。庾信。洞灵开静室。云气满山斋。古松裁数树。盘根无半埋。爱静鱼争乐。依人鸟入怀。仲春征隐士。蒲轮上计偕。
村鼓。宋代。孔平仲。潭潭村鼓鸣,羡尔田家乐。闪闪绿榆丛,风清如苇籥。我怀物外趣,世味久零落。焉得太古民,相携去耕凿。
赠苏明府。唐代。李颀。苏君年几许,状貌如玉童。采药傍梁宋,共言随日翁。常辞小县宰,一往东山东。不复有家室,悠悠人世中。子孙皆老死,相识悲转蓬。发白还更黑,身轻行若风。泛然无所系,心与孤云同。出入虽一杖,安然知始终。愿闻素女事,去采山花丛。诱我为弟子,逍遥寻葛洪。
李忠甫见惠长笺以诗谢之。宋代。王炎。寂寂罗雀门,日见交游疏。短李不我弃,一年憩琴书。青衿孺子辈,共喜得范模。黄鹄有远志,樊笼不可拘。今将舍我去,雅意何勤渠。骈俪出妙语,简洁无费辞。卷置怀袖间,报之欠琼琚。惟期在明秋,刷羽摩天衢。
清晓诗筒入递频,夜窗虚榻看横陈。贾馀竞欲收三捷,戒狃予方息两民。
掖竹本因枝带叶,胡卢岂必画非真。西堂三日伊蒲馔,且共瞿昙讲幻身。
同年斋院中朝振同戴御史元之宿僧舍宪清南夫有诗嘲之往返良苦予最后作为之解围。明代。顾清。清晓诗筒入递频,夜窗虚榻看横陈。贾馀竞欲收三捷,戒狃予方息两民。掖竹本因枝带叶,胡卢岂必画非真。西堂三日伊蒲馔,且共瞿昙讲幻身。
舟泊太湖。宋代。杨杰。区区朝市逐纷华,不信湖心有海槎。八十丈虹寒卧影,一千顷玉碧无瑕。古今风月归诗客,多少莼鲈属酒家。安得扁舟如范蠡,烟波深处卜生涯。
隆兴天子七月十三日亲享太庙先期风雨弥日及夕拔木震海窗户俱动转五更即止乃行礼时也喜而成三章 其一。宋代。曹勋。万骑如云下太清,至尊亲享在天灵。才闻初献风雷息,皎皎凉蟾数点星。
献王大夫。唐代。方干。高情不与俗人知,耻学诸生取桂枝。荀宋五言行世早,巢由三诏出溪迟。操心已在精微域,落笔皆成典诰词。一鹗难成燕雀伍,非熊本是帝王师。贤臣虽蕴经邦术,明主终无谏猎时。莫道百僚忧礼绝,兼闻七郡怕天移。直缘材力头头赡,专被文星步步随。不信重言通造化,须臾便可变荣衰。
浔阳春三首。春来。唐代。白居易。春来触地故乡情,忽见风光忆两京。金谷踏花香骑入,曲江碾草钿车行。谁家绿酒欢连夜,何处红楼睡失明。独有不眠不醉客,经春冷坐古湓城。
祀先蚕六首。清代。佚名。功被环宇,处蟲之灵。有神司之,以生以成。典礼有初,祀事讲明。孔盖翠旌,降集于庭。
再次韵熟药名。宋代。曹彦约。善保生经莫怨冬,心存和气自消风。谁能聚宝徒夸富,粗有千金不诉穷。未许二仙为圣散,且将一字见神功。何时相对清凉饮,越舞齐讴酒不空。
次韵闽僧秀嵓寄竹溪僧 其二。元代。张翥。望入南云无去鸿,凭谁持饷一瓶空。诗来万里燕台下,寺在三山冶县东。戏瓦空中惟见水,挂幡窗外自摇风。我今也拟辞簪绂,去作岩居三老翁。
觉老见和复次韵报之时雨行未得。宋代。李之仪。去陇回冈翼两傍,旧缘来继鹤林香。随时解致留客雨,涉世圆能出定光。运用投机疑有象,纵横垂手固无方。倦游累接通宵语,时觉杨枝洒面凉。
浪淘沙 薝葡 一名栀子。明代。高濂。鼻观妙香通。雪里云封。自甘冷澹不求荣。六出一花重叠瓣,净土家风。觅句对芳丛。为问掸宗。相看气味道和同。枝叶岁寒青不变,实傲霜红。
次韵子瞻送顾子敦河北都运二首 其一。宋代。黄庭坚。儒者给事中,顾公甚魁伟。经明往行河,商略颇应史。劳人又费乏,国计安能已。成功渠有命,得人斯可喜。似闻阻饥馀,恶少惊邑里。启钥探珠金,夺怀取姝美。部中十盗发,一二书奏纸。西连魏三河,东尽齐四履。此岂小事哉,何但行治水。使民皆农桑,乃是真儒耳。
东合雨中。宋代。欧阳修。直合时偷暇,幽怀坐独哦。绿苔人迹少,黄叶雨声多。云结愁阴重,风传禁漏过。瑶图新嗣圣,玉寒久包戈。相府文书简,丰年气候和。还将凤池句,聊杂野人歌。
河传 七夕。明代。叶小鸾。鸾扇。星钿霞钏。暂撇残机。步移。思量去年今夕时。凄其。未期先惨离。借得嫦娥初月镜。窥瘦影。拂试翠眉整。驾云霓。河汉西。凄迷。只愁鸡暗啼。
送大德讲时河东徐明府招。唐代。郎士元。远近作人天,王城指日边。宰君迎说法,童子伴随缘。到处花为雨,行时杖出泉。今宵松月下,开阁想安禅。
次韵胡仲方因杨伯子见寄。宋代。朱继芳。楚渡食萍应甚美,舜祠吹玉直能清。二君即日青冥上,唯我青山带雨耕。
杂感三首 其二。明代。张煌言。即看江鸟尽流离,精卫何从借一枝;最恨蹛林秋祭后,天骄犹自灼羊脾。
七夕。明代。胡应麟。昔余游天门,白榆正飘飖。濯足银河水,惊飞乌鹊桥。牵牛与织女,欲渡愁无聊。相将忤上帝,谴谪离青霄。骑鲸向东海,龙伯频招邀。举足届五山,投竿连六鳌。狂风鼓大壑,吹向西南郊。青鞋曳布袜,濩落不得骄。朅来三十载,食粟同曹交。珠玑一万斛,散乱随尘坳。猰㺄难共居,贪狼如猬毛。苍蝇变白黑,鼠璞矜琼瑶。回首望阊阖,双星正岧峣。而我一何悲,偃伏同鹪鹩。逝将脱尘网,天路长逍遥。寄言夸毗子,役役徒为劳。
道观中和潘丞观青溪图联句。唐代。皎然。画得青溪样,宜于紫府观。 ——皎然日明烟霭薄,风落水容宽。 ——崔万画野高低接,商工井邑攒。 ——潘述疏川因稼穑,出使问艰难。 ——皎然
蚺蛇行。清代。屈大均。蚺蛇吞人方半吞,两手死攀松树根。一夫往救不量力,蚺蛇钩取如束薪。牛将两角与抵触,鳞甲溃裂膏血喷。人虽吐出已半死,一月僵卧亡精魂。牛兮汝乃能救人,两人沾汝父母恩。天生义勇少人有,牛兮绝胜血气伦。
青莲池上客 上元看辊灯*。金朝。王哲。上元景致真堪看。更片片、行云散。现出天如青玉案。放开心月,慧灯明照,两*交光灿。球妆七宝玲珑焕。把性烛、当中按。一对金童呈手段。琼*推转,顺风归去,辊入蓬莱观。
风泾舟中。元代。贡师泰。白发飘萧寄短蓬,春深杯酒忆曾同。落花洲渚鸥迎雨,芳草池塘燕避风。烽火此时连海上,音书何日到山中?故人别后遥相望,夜夜空随斗柄东。
甲午除夜。金朝。元好问。暗中人事忽推迁,坐守寒灰望复燃。已恨太官余曲饼,争教汉水入胶船?神功圣德三千牍,大定明昌五十年。甲子两周今日尽,空将衰泪洒吴天。
阅小乔诗画。明代。麦如章。挥洒纨笺剩几张,清词澹墨总生香。大都作意撩人恨,莫怪彭郎诗断肠。
如梦令。南北朝。王微。只合唤他如梦。前后空拈新咏。风便欲悬帆,忽忽离襟生冻。休送。休送。今夜月寒珍重。
鹧鸪天·博山寺作。宋代。辛弃疾。不向长安路上行。却教山寺厌逢迎。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宁作我,岂其卿。人间走遍却归耕。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
梁溪舟宿闻吴歌。明代。黄云。鸡唱烟中乱桨鸣,梦回酒醒未天明。江南风景凋残后,才听吴歌第一声。
过牂牁江。唐代。李京。归欤何日是真归,惭愧山林与愿违。垂老八千馀里谪,回头四十九年非。穷边野水黄云渡,梦里田家白板扉。珍重沙禽频见下,也应知我久忘机。
吕洞宾。宋代。林灵素。捻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宜假在宜真。洞宾却识林灵素,灵素何尝识洞宾。
题诚道原潇湘八景 其三 渔村夕照。元代。贝琼。羲和忽西匿,阡陌散馀辉。澄江度双翼,遥岑明半规。孤烟野店起,归人一何迟。遗荣羡父老,衰白无所悲。
南行感怀四十首 其三十二。明代。区大相。旅食忧时客,吾家仲氏贤。世知龙卧久,人想凤飞年。晚达才偏大,深资用必全。愿因鼌董策,更献典谟篇。
小园即事五首 其三。宋代。刘克庄。乍脱重裘试薄纨,绿阴多处小凭栏。李甘尚可分螬半,柿落何妨拾鸟残。贷粟监侯宁忍饿,借衣友婿不如寒。獠奴但怪沉吟久,肯信诗中字未安。
太湖山。宋代。黄圭。一带回环底处山,势如飞楫下平川。须知欲到菩提岸,好是常悬般若船。缆向龙湖宏利济,撑从苦海度人天。当年普照如乘此,无复须巾撒向前。
四月二十日登乌奴山。宋代。卷刚中。乌奴楼阁起江皋,特地携樽上最高。城阁带烟无十里,舳舻衔运过千艘。个中官事暂时少,明日吾生依旧劳。未到张灯犹晚渡,锦腰催拍送陶陶。
夜坐二首。宋代。杨万里。寒宵老眼只长醒,蝴蝶频催梦不成。不是三更三四点,如何一睡到天明。
次徐径坂衡阳使君韵示林敬则。宋代。赵汝腾。千分冈头一振衣,共嗟凤德卧郊扉。近锄萧艾知天意,会见朝阳露欲晞。
梁大谏自凤翔乞留台寄诗言志次韵酬之。宋代。杨亿。聯飞仙掖旧心朋,笑我池笼出未能。文陛彯缨空自愧,香山蠟屐与谁登。托身羿彀忧危甚,引领黄陂鄙吝增,二室风烟莫全占,会须携手蹑云层。
妻兄任以道生朝。宋代。项安世。月律从渠大小旬,先生随意作生辰。以谦自养何嫌晦,与复俱来特地新。千岁日将宫线数,五方云作寿香陈。葭灰寂寞今无赖,拟向黄钟托此身。
和赵金华叔鸣除夕早朝。明代。顾璘。紫极开春御气清,青阳临午圣颜明。风前羽葆摇龙影,云里箫韶下凤声。蕃使总陪端笏列,近臣长傍禁阶行。腐儒谬接专城寄,惭愧来朝朱绂荣。
又寄。宋代。司马光。心目悠悠农去鸿,别来容易四秋风。莫嗟密密书连纸,万里经年信一通。
御试大祀方丘应制。明代。于慎行。圣代郊禋典秩崇,祗坛午夜肃斋宫。五方琮帛坤灵会,八变云韶帝德通。星斗疏明香雾里,旌旗回合晓霞中。祯符欲胜汾阴日,万岁声闻动远空。
送杨方叔还山二首。宋代。姜特立。一语何尝及世氛,若非说剑即论文。有时伴我松冈上,閒看南山万坞云。
悼陈伯修殿院 其一。宋代。黄裳。尘劳常共笑,匆遽忽相违。已失重归约,应无再见时。短长前事定,来去几人知。阴籍更何累,惟馀身后悲。
再挽王长公二十首 其九。明代。胡应麟。粲烂双钩倚鹿卢,人伦一代擅风胡。删诗秩继周司寇,作赋名高楚大夫。阀阅五朝传父老,门墙四海见生徒。寻仙政有青莲癖,日候长鲸返太湖。
似表弟始归寇退之后置酒会亲族坐客即席诗次。宋代。李弥逊。蓬转生涯四十年,归来华发旧山川,惊魂仅免走三穴,情话喜同倾四筵。醉客毛吞怜海窄,诗翁刀奏失牛全。锦城不似还家乐,姑置行藏莫问天。
白莲。宋代。释智圆。栽种空池岁已赊,暑天开处异群花。澄波照影疑秋鹭,静夜擎香混月华。雪态自堪怜翡翠,玉苞终耻近蒹葭。闲来倚槛看无厌,为似禅心本绝瑕。
移寓南安郡楼。清代。俞明震。微觉人间忧患长,树头寒雾减春光。儿时书卷存馀味,静日江山但坐忘。雨脚减收延返照,蛛丝何意近雕梁。野梅吹尽无人见,辜负高楼一夜香。
宿破山寺。唐代。张鸿。小住破山寺,徘徊到五更。月移松顶直,泉漱竹根清。梵呗疑鸾啸,禅房听蚁争。妙诠兼动静,或可悟无生。
小园漫兴四首 其二。宋代。俞德邻。杖藜竹外独徘徊,叹息人间几劫灰。燕颔素无难食肉,蟹螯才有便持杯。世人枉是皆欲杀,明主何尝肯弃才。多谢诸公共推挽,公车时亦到蒿莱。